啊啊啊啊啊啊，天龄压抑着自己无声的怒吼着，那种痛的感觉愧疚的心，尚未报答的养育之恩，还未回馈反哺老父亲的痛让她憋屈，憋屈的五官狰狞，憋屈的满脸通红，甚至连太阳穴的青筋凸起也不自知。她？如何能舍得放弃治疗啊，可不放弃？？还要切开？气管插管吗？此时此刻她就这样面对着安睡的老父亲，这个还想活下去的老父亲，她的心在做抉择时刻有如被万箭穿心一般疼痛不堪，千刀万剐的凌迟啊。不敢发出声音的悲切，偶尔一滴眼泪的侧流，再到后面的安静？不如形容是木然吧。
这前前后后的半小时，没人知道她内心的天人交战，没人能感同身受她烈火焚心般的的感觉，当然，也没人能给她倚靠，哪怕一会。
摸了摸老父亲皮肉分层的小瘦胳膊，感受着脉搏上传递来的心跳，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让叶天龄找回理智，稳定情绪，神志归位的声音？
它在叶凤新体内随着时间一般靠着掌心的传递发出自然的“怦，怦，怦，怦”，那是一种最简单生命力的证明，也是一个人活着必须有的心跳的声音。
她把老父亲的小胳膊塞回被窝儿，掖好了被角，带着回归的神智脚步微轻的走出病房直奔医生办。
天龄看到宋高还在座位上，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医生还趴在电脑桌前等待着自己来给她一个准确答复并签署家属知情同意书。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尽量不会吓到她的方式，发出轻轻的咳嗽着，咳咳。宋高闻声醒了，她边晃着脑袋边捏着额头揉着：你回来了？想好了？
天龄点点头，治吧，治，老爹不止一次和我沟通想活下去了，虽然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治疗也只能说是维持生存状态而已，那也治！让他活到活不下去为止，活到他阳寿尽了为止，这样我良心能接受一些吧，不然我真的做不了这样的抉择！我怕前脚我做了这样的抉择后脚我就撞死自己！哪怕我知道是无药可治了，我也无法让自己做这样的决定。
那，你签字吧。宋高递过来两张单子给天龄。没什么犹豫的在确认继续治疗和家属知情同意书上签下了叶天龄三个字。宋高收回单子塞入她的大本里还是没忍住：你说的我能理解，医院吧，是个迎来送往的生意，医生和护士能做的也就是这些，生命里许多不可改变的事情。呃，例如生老病死面前无论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都无法改变。为人儿女一场，你如此尽孝了已是大善。后续的治疗首先是看一会到白天你父亲呼吸情况，他的血氧饱和度如果持续下降就必须要进行有效干预了，否则他没有其他治疗途径！等待他爹只有死亡。当然，这一关如果老爷子能挺过去就要面临输血，后续的治疗就根据他的情况来治疗了，费用这一块也将是一大笔钱，你要做好准备。
恩，我清楚了他的治疗了，钱问题不大！你们谁有事随时喊我，我一直都在。她站起身想离开了，想让宋高在自己尽快离开后早点躺下直直腰，多睡一会，哪怕只是一小会儿！而这个女大夫宋高缺很担忧叶天龄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往门口去想多说两句却犹豫再三还是咽下了，拍拍肩膀算是个安慰吧，俩人分别了。
天龄不太困，站在四楼的走廊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在想，如果这次气管里的血豆腐出不来真的要切吗？无法忘却第一次切开气管插管后需要吸痰时带出来的许多次和许多许多滴猩红血液，无法忘记老父亲每次吸痰都会翻白眼面部抽搐的痛苦神情，那一段日子真的不知道是怎么面对和煎熬下来的了。那么这次呢？还会有前几天的“幸运”吗？能自己靠胆大心细捅出来么？捅不出来切不切？切？老父亲的气管已经切一次了，再切？他受不受的住？不切还捅不出来的话人也没法呼吸那特么就憋死了！！没有考虑自己的肺炎，满脑子都是老父亲的病情。这？这个这个这个，唉?她就这样一圈一圈的在这夜深人静的病区外大走廊转着。
累了，无论是脑子还是脚步转的也累极了，想歇一会，可感冒得了肺炎的自己和病弱的老父亲一对比，她不敢！她怕传染啊。可她又能去哪里呢？医院离不开人，她也回不了家歇歇，更没有办法回病房去躺着睡觉。看了眼周围漆黑中的落地椅，没有坐，选择坐在落地大玻璃旁的台阶上，借着月色朦胧看着医院窗外的车来车往，凌晨四点的小笼包子铺开门烧火带出来的缕缕炊烟，静静地看着，等待着。
特别小的一声“叮铃”响起，电梯门开，叶凤华叶凤杰拎着两大黑塑料袋并排走过来，天龄只是回头看了看她们没有主动说话。三姑叶凤杰走过来先和天龄开口了，她说：你在这坐着干啥呢？咋不进去伺候你爹呢？这都几点了？你回来一直在这了？去没去找大夫啊？天龄原本皱着的眉头变得更紧了，她压低了自己的呼吸，保持沉默也没有回头。她看天龄没有回头理会她多少有些生气了，上前一步去扯天龄衣服，我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什么态度啊？
啪，天龄抬起手打落了三姑叶凤杰扯自己衣袖的手。站起身的叶天龄是个穿鞋身高能到一米七五多近两百斤的大胖姑娘，她对着两个身高均为一米六的瘦弱女子一样的姑姑比的话？她算是个庞然大物了。
天龄忽的在这个漆黑一团的走廊咧开嘴笑了笑：哈哈？真有意思啊哈哈？三姑？叶凤杰？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回病房伺候我爹，你看，你愿意吗？或者老姑？你愿意劝劝你姐姐？恩？她稍微给了点压迫力对视着也许在黑暗中面对着微弱月光的看不太清自己五官的三姑叶凤杰。
叶凤杰有些后怕的退了两步抓紧了叶凤华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虽然亲眼看着老叶家这下一辈儿里的侄女自小就是混世女魔头一般长大，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天龄在外表看起来越来越乖巧懂事了，尤其这些年待她是真的不错，她有些没想到为什么天龄要这么说话，也没有想过自己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刺激到了天龄或是让她反感了！
她诧异并有些恐惧的感觉对着叶凤华：啊？这，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