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狩匪 > 第148章 回忆(一)
  “这就是泗水城?”
  本来平原就距离泗水城没多远,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战船就到达了目的地,晋雨楼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一座巨大的城市坐落在此,一条河流从城正中央穿过,高耸的城墙屹立在这片土地,远不是逸和镇那低矮的城墙所能比拟的。
  密密麻麻体积不一的战船停泊在城外,有水源的经过则悬浮在河流上。没有水面,则利用船身两侧的外肢体,插入土地内,达到停船的目的。
  “底下何人!”城墙上巡逻中的府兵见到是悬挂天府旗帜的战船,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攻击,但也没有放松警惕,出声喊道。
  “是我,江云天。”江云天走出船舱,朝城墙上的府兵喊道。
  “原来是江校尉啊!”府兵见是江云天,悄悄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没狩匪胆敢劫持战船来袭击泗水城,可总得以防万一不是。
  府兵边开门边问道:“江校尉,我这里没有你出入的记录,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前面不久。”江云天见府兵还要追问下去,淡淡道:“剩下你不该知道。”
  “是。”府兵头一缩,不在过多询问。
  江云天望向将军府方向,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在遗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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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到城内,江云天安排好战船的停泊后,带着晋雨楼和黎若来到城内的一处小宅子,庭院里种着一颗绿色的柳树,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吹得沙沙作响。
  “这就是我家,这几天你们就安心住在这养伤。”江云天领着他们进入到房子内,指着其中的两间房间说道:“一楼就晋雨楼你住,二楼黎若住,比较方便。”
  “不用麻烦了。”黎若见江云天还要忙活,急忙出声道。
  晋雨楼可不在乎那客气之道,颤颤巍巍地走到客厅里的一处,抬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张照片,两名青年并肩站在一起,其中年纪稍大的小孩搂着另一人的肩膀,咧嘴笑着,对着镜头比划‘year’的手势。
  较小的小孩隐隐有江云天的影子,另一人晋雨楼就看不出是谁了。
  “这是?”晋雨楼指着照片疑惑的问道。
  江云天沉默了一会,沉声道:“这是我哥。”
  “那赶紧叫来见见啊,人在屋檐下,总要认认人,交流下感情。”晋雨楼拍掌唤道。
  “他不在了。”江云天低着头应道。
  “不在了?是出去了么……”
  在晋雨楼准备追问了时,一旁的黎若看了眼心情不佳的江云天,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向他使着眼色,将他拉到一边,笑道:“我们还要整理行囊,而且晋雨楼到了吃药时间,就不打扰你了,江云天。”
  “诶,我还没见到哥哥呢。”晋雨楼不甘的轻声叫道,不情愿被黎若拖走,可之后被黎若在耳边说了几局,声音哑然而止,低着头认错般跟在黎若身后。
  等到晋雨楼和黎若离开,客厅只剩下江云天自己一人后,迈步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照片,眼里露出忧伤的表情,不知不觉陷入回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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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前,兽潮又再次爆发,摧毁了不少的村庄和城镇,那一年南大陆多了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同样也多了许多为了存活下去的狩匪。
  一路路难民从四面八方行向泗水城,也只有南大陆最大的城市泗水城才能容纳下这么多的难民。
  其中一队只有老弱妇残的队伍正缓缓前行在官道上,婴儿的哭喊声和母亲的哄娃声,此起彼伏。
  这支队伍是一个不知名村庄被蛮荒兽进攻,村里青壮年自行组织的民防队都丧生与那场灾难之中,只剩下这些老弱扶残相互扶持,去往泗水城。
  年幼的江云天很不辛的也在队伍当中,此时的他仅有六岁,脏乱的头发,赶路而破旧的衣服,低着头不发一言跟着,手里紧紧捏着一块大饼。
  “云天,饿了就吃吧,没必要省着了,咱们马上就要到达泗水城了。”跟在江云天身边的一名妇人风尘仆仆,沙尘粘在脸上也遮盖不住她的美丽,江云天的母亲何荟。
  而江云天的父亲亦死在那次战斗中,只剩下娘两,活在这世上。
  “娘,我不饿。”幼小的江云天捏着大饼,奶声奶气的说道:“咱们就剩下这块大饼了。”
  “云天,谁跟你说只剩下这块大饼了?”何荟拍了拍背后干瘪的包裹,轻笑道:“娘这还有许多,不差这一口,你赶紧吃好赶路。”
  “真的?”江云天眼睛亮了下,却在瞬间暗淡下去,低声道:“可我明明只看到只剩下这一块了。”
  什么时候看到的?!
  何荟笑容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拍着背包,故意发出满满的响声,信誓旦旦的说道:“前面老村长有给了我几个大饼,不只这一块了。”
  江云天犹豫着看着略显干瘪的背包,最后在何荟眼神的鼓励下,终于咬了口大饼,干瘪瘪的咀嚼着。
  “咕咕咕!”
  江云天吃惊地看着何荟咕噜叫的肚子,眯着眼睛笑着,把没吃几口的大饼递到何荟面前,说道:“娘,吃。”
  “我不饿。”
  “咕……”
  “娘,骗人。”江云天调笑着。
  “那娘只吃一点。”何荟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大饼撕下一口丢进自己口内,温柔地揉着江云天的脑袋。
  “娘,咱们要去哪?”
  “泗水城,到了那咱们就有住的地方,吃的地方,不用在颠簸了。”
  “米饭也有么?”
  “当然!”
  “…………”
  一路上的询问声络绎不绝,让这干燥的路上充满了一丝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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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到这的江云天,从脖子上的摸出一根银质的项链,掀开盖子,里面有着一张全家福照片。
  幼小的江云天在正中间,被左右两边的父母亲一人一只脚抬起,高兴的咧嘴惊呼着。
  而父母亲亦是相视微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江云天盯着照片久久不语,手指头摩擦着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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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了一天路的队伍就地驻扎,搭起了一个个简易帐篷,补充精气神。
  “睡吧。”
  何荟轻轻拍打着江云天的背部,嘴里哼唱着摇篮曲,不知不觉自己也眼皮打架,进入似睡要睡的状态。
  “敌袭!狩匪来袭!”
  深夜,守夜的人突然预警喊叫了一声,便失去了声音。
  被惊醒的何荟慌张地搂住江云天,紧紧抱在怀里,缩在帐篷里,不敢出去。
  一会儿后,狩匪的喊叫声传来:“帐篷里的人,识相点就自己出来,别让我亲自去请!”
  “娘?”被勒紧透不过气的江云天轻声唤道。
  “云天,待会出去后,什么话都不要讲!就低头乖乖站在那,听到了吗?”何荟强自镇定,叮嘱道。
  “知道了。”
  得到江云天承若后,何荟抱着他走出帐篷,看到一群狩匪举着火把包围他们的营地,在狩匪狠厉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来到场地中央,与其他人聚到一起,轻轻放下江云天。
  被放下的江云天也很听话,乖乖低着头蹲在那。
  “你们人都到齐了吧!”一名领头的狩匪,踩在一个木箱上,高声喊道:“我来到这也不求财也不求命,只要把你们手里头的粮食通通交出来,我就放你们活着离开。”
  “否则!”
  说着,狩匪指向躺在一边守夜的老人,身上不停地流着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听到这话,江云天不敢出声,怀里藏着仅剩半块的大饼,紧紧搂在里面。
  “去!”领头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向前收缴粮食。
  “大人,粮食可不能全收走啊,不然咱们这些人可撑不住的。”一名老人迈步向前喊道。
  “老村长……”
  何荟看着上前交涉的老村长,紧搂着江云天,轻拍着他的脑袋。
  “我他吗管你是死是活,没有你们的粮食,我这些兄弟也要死!”领头人一巴掌扇在老村长的脸上,崩飞他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齿,咒骂道:“别让我在说一遍,快点把粮食交出来!”
  老村长还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咽回喉咙里。
  “你呢?”收缴的狩匪来到何荟面前,冷声道。
  “没了。”何荟胆战心惊地解开背包,露出里面空荡荡无一物,抬头颤声道。
  江云天则咬着牙缩在一块,双手藏在腹部。
  “晦气!”狩匪见状,怒骂一声,正准备牙离去时,突然余光瞟见一点米黄色的色彩,眼睛一凛,任由何荟的哭喊,转头抓起江云天的衣领,看着他怀里剩下的半块大饼。
  “交出来!”
  “……”
  “我说,交出来!”
  “………”
  江云天死死咬着嘴唇,护着大饼,一时之间狩匪居然无法夺走。
  “别让我再说最后一遍,臭小子!”
  “这是最后一点粮食了。”年纪小小的江云天见到空荡荡的背包,聪颖过人的他自然清楚傍晚母亲说的话,是骗他的。
  他们娘两真的只剩下最后半块大饼,再无其他粮食了。
  “我他吗管你是不是最后的粮食!”狩匪怒吼一声,就要夺走大饼,却突然惨叫一声。
  “啊!”
  江云天咬在他的手腕上,死死地咬着,不肯松口,丝丝鲜血顺着他的牙齿流出。
  “这是娘的最后一块大饼了!”
  “云天,快松口!”何荟见狩匪暴怒的神色,脸色苍白的轻拍这他的背部,生怕狩匪暴怒之下做出不好的事情,急忙唤道,要他松口。
  “我不,这是娘的最后一块大饼了!”
  江云天嘴里一直嘟喃着这句话。
  “怎么回事?”见到异状的领头,走到这里问道。
  “这小兔崽子私藏一块大饼,不肯交出来。”
  领头瞟了眼吃剩下的半块大饼,冷笑一声,他不在乎这一点东西,要的是立威,让其他人的祸心散去,打定主意要惩罚江云天时,却见到何荟精美的容貌,眉头一挑。
  “原本我要处死这小子的,我可以改变主意,不过……”
  “不过什么?”何荟听到他要杀死江云天慌张问道,见到领头眼睛里猥琐的目光,又怎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由地有些犹豫。
  江云天默不作声,狠狠地再次咬下去。
  “这是娘的最后一块大饼!”
  “马的!”吃痛下的狩匪猛地大力推开江云天,让他撕下一块血肉,暴怒失去理智的他抽出腰间的武器刺下去。
  江云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怀里死死护着这块大饼。
  “不要!”
  在长剑即将刺到江云天时,一道人影从一旁扑去,替江云天挡住了这一剑,不过这一剑无法避免的刺入她的胸口,带起一抹血花。
  “娘?”江云天死死盯住何荟被血花沾红的胸口,想摸却不敢摸,可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抓住半块大饼。
  “头儿?”狩匪转头看向领头的,知道先前头儿看上了这美人,可这美人现在却死在他的手上,生怕怪罪下来。
  “可惜……”领头的遗憾地看着只剩半条命的何荟,也没有过多怪罪手下,在这混乱的时代,青壮的手下远比美女有用,犯不着为此杀了一位珍贵的青壮年。
  “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小孩杀了!”
  “可……”青年先前是处于暴怒失智状态,此时回过神来,怎么也不忍心朝年纪六岁的江云天下手。
  “你个白痴,这小崽子已经记住你的面貌,你是他的杀母仇人,你不杀了他,他迟早杀了你!”领头嗤笑着,似乎在嘲笑这名青年这纷乱世道最不值钱的怜悯心。
  青年目光不停闪烁挣扎着,最后还是提起长剑咬牙刺向哭喊着的江云天。
  “不!”
  何荟瞪大双眼,惊恐喊道。想要纵身再次抵挡,可失血过多,有一两日没吃饱的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扑救。
  “够了!”
  一名三十岁左右雄壮的男子突然冒出来,抓住青年的手腕,制止住他的行为。
  何荟见到这一幕,重重松了口气,再次瘫倒在地上。
  这支狩匪队伍是临时组成的匪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还没有认识几天,各有几个领头人,还没有决定谁当大当家,这名男子亦是其中一名领头人。
  太迟了,失血过多,又营养不足,活不成了!
  男子紧皱着眉头看着何荟,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说好只要劫取部分粮食,不是全部,更没想要取他人性命!”
  原来这附近同样有着数支难民队伍,每位领头人负责一块区域。同样作为难民出身的他们,保留一丝伶悯,按照规定只劫取部分粮食,亦留下部分给难民,不至于他们饿死,最最重要的是不伤人性命,在这世道能活下来已是幸运。
  不能没死在蛮荒兽手里,而死在同为人类的刀剑下。
  而劫取完男子负责的那一部分,赶来汇合时,却见到眼前的一幕,和不合理的全部劫取粮食,不留一点。
  或许是见到这支难民队伍全部都是老弱妇残组成,让领头的起了歹心,自知能够应付一切。
  领头耸了耸肩,也不反驳,对眼前同为头儿之一的男子有些忌惮,说道:“这些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老弱妇残,不全部收走扩充实力,留下来干什么?反正到最后,他们还是会被其他人劫走,还不如便宜我们。”
  “你忘了,我们同样是从难民出来的?”男子喝道:“把粮食按规定收走,咱们离开。”
  领头深深看了一眼男子,带着青年转身离开。
  “唉。”男子蹲下神想要摸摸江云天的脑袋,可见到他冷冷的眼睛,手停顿在空中,最后还是收回手。
  “谢谢。”何荟脸色苍白,虚弱地朝男子笑道。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男子从口袋摸出一袋粗粮放到何荟面前,起身离开。
  何荟是活不成,他有心想要收养江云天,可自己现在同样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前途未卜,怎敢带着他。
  至少,他跟着队伍前往泗水城,还有很大的存活机会,比跟着他活的几率更大。
  右手抓住半块大饼的江云天,抬起头盯着男子的背影,他的面貌深深映入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