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学校的教员办公室像蜂巢一样拥挤，曹植要是再长高一点，估计连腿都伸不开。正当他翻阅着从声闻部下放的历史书教材时，一位年龄偏大的男老师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曹植抬头瞅了一眼，放下书说道：「程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后者头发半白，年龄看起来也五十起步了，没有陪铜扣子，估计没有修行资质。通过曹植自己手头的资料显示，这位年级主任在位最多就只有两三年了，马上就要退休。
后者中气还是很足的，从早上那段讲话里就能听出来，他能够站在那儿腰板挺直说半小时都绰绰有余，身体比自己要好的多。
「这不小晁老师你第一天来，还是临时顶的班儿，我这个做年级主任的要来关心关心你啊，否则又要被副校说我没做好榜样......」话锋一转，他说道：「三班吧，不好不坏，最重要的是这期末要分学习班和修习班，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带过这样的班子。」
学习班，就是没有修行资质的人，就目前来说，即便有协会的大力推广，十个人当中有两三个能修行的就很不错了。
开发肉身宝藏，也要看矿床到底有没有矿。
曹植带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他摘下眼镜站起来把一份表格拿了出来，递给了程主任，说道：「主任您看看，这是我通过钟老师和学校这边了解到三班的一些情况，四十五个人里面，有九个的有报考修习班志愿的，他们经过检验，是修行种子。至于剩下的还有没有，估计我也要先摸个底才清楚。」程主任在检视着表格的时候，不时会撇一眼曹植领子上的铜纽扣，导致表格也没太仔细看，只是觉得眼前的晁老师起码是做过功课的，这就放心了不少。
「听副校说你是碧波大学的毕业生，从澜宁调过来的？」曹植不知道这问话的走向会通往何方，自己的身份做的很完整，不会露出破绽。
「嗯。」
「澜宁好啊。是国都，机会多，还紧着龙江。」这话说的快没头了，曹植只能问道：「程主任您有话不妨直说，有什么我能办的事儿我尽量配合您。」
后者攥着保温杯转了半圈，指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说道：「张碧欣，这位同学算是我的侄女儿，她也有志愿报修习班，可家里没这方面的资源，帮不了她太多。如果晁老师您有空，不知道能不能帮忙看看？」
曹植一怔，没想到是这种小事。但从程主任的表情上来看，他认为算是大事了。
人，站在不一样的高度，就有不一样的眼界。曹植从小就站的太高了，山巅峰太险，没办法体会到低洼里的苦闷。
他点了点头，语带郑重地说道：「我既然作为三班的班主任还有修习指导，自然会对他们上心，这是我身为老师的责任。」
程主任见目的达到了，寒暄了几句后就走了。
曹植不但是三年三班的修习指导，还是四年级修习一班和二班的指导老师，吃饭前的两节课他分别要到两个班去上课。故此，他现在闲着，但也该开始备课了。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麻瓜」该怎么帮那些学生就是了，上手摸怕是感知不了体能能量的运转情况。
作为中等学校，这里只有两套修行「功法」，第一套是属于协会发放的复合型修炼手册，里面大致包含了七种不一样的能量运行规则，针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有着不一样的感知方法和运行逻辑。这要修炼手册的好处是覆盖面广适合广撒网，坏处是除非是天资较好的人才，否则挨个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错过最好的启蒙时间。
要知道，要感应到能量本身就是一件水磨功夫，要把七具磨具都试一遍，那就废老大力气了。
另一套则是根据三江潮简练出来的版本，官方叫子楚修习基础指南，私底下有个比较可爱的名字叫「涛涛诀」。这套功法的好处显而易见，因为它是以熬练肉身做入门，即便最终感知不到能量，也能强身健体，坏处就一个字，苦。
在办公桌上，曹植取出朱砂、兔毫笔和黄麻符箓开始准备上课要用的道具，这些费用只要能说出由头就都能报销，不过他也不差这点钱，只是身为麻瓜想要「指导」学生，就不得不多花费一点功夫。
至于本身没有经过修行，能否在这一门道上指指点点这种事，在神话时代就有「伟人」做出了极好的范例。
他观察世间万物，通过感同身受，经验主义与决绝的才智，集百家材料成一家之言，点透了「气」这个字，称之为「自然运行之真道」，这个「气化」的理论被后世九方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所承袭。所以，曹植作为看过太多猪跑的屠户，自认为指点几头猪的实力还是有的，不需要非得自己长猪肉。
时间在他的专心致志下飞速过去，伴随着铃声两度响起，他带好材料前往了四年级的修习一班。
格局和三班的情况大致相同，都是一前一后两个门，不过这里更为封闭，没有对外的窗户，冷热全由空气调节掌控，且面对走廊一侧的门窗也用纱纸贴好，不能往里窥探。
拉开开门，几个坐在蒲团上的男女齐齐站了起来向曹植问好。班里没有座椅，靠近前门的只有一张讲台，前面几张蒲团，再往后是一张十二乘十二的擂台，做切磋用。再往里说一件靠着墙角，有棱有角的独立房间，看起来就像个碉堡一样。关上门后，耳边立马就静谧了不少，这里的消音防噪功能做的不错，空调出风都近乎无声——起码曹植的肉耳是听不出来。
打了声招呼，曹植一一点名，一共也就六个人，少半个都显眼。四女两男，和二班刚好对调。四年级还有两个修习班，但他们都是自带功法入学的，学校也就提供个场地还有环境——他们也需要上文化课，毕竟相比起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和一心修行的呆头鹅，社会更需要有建设和团结能力的人才。
「……被抽调走了，所以由我来代替他成为你们的指导老师。书面报告说明不了什么，那怎么今天咱们就来先摸个底。」说罢，也不给学生们反应的时间，曹植就掏出了火柴盒与符咒，擦响点燃后，再用它燃烧时的火焰点燃了一柱清香。
学生们和没见过这阵仗，可又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看着。
事实上，要是正规的办，曹植是需要净身更衣才能「拜表」的，但那是祭酒的工作，仪式性更大的部分放在「人心」上，他只需要有效就好。作为一个麻瓜，应该说作为任何麻瓜，不需要耗费自身能量，调动天地之「气」就能施展的「法术」，被称之为理学，或者称之为科学。
青烟袅袅升起，熏着曹植紧闭的双眼，过了大概三五秒后，随着符咒烧完，曹植这才打开了眼睛。手中提着香，走向了学生面前，一个个检视。学生们都感觉他的双目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往深处看，像透过玻璃瓶在看里面的玩物件。
「何霜佳，林楠，胡思晴，刘萍，你们修炼的是手册，张方伟和李囡心你们是涛涛诀。」更为准确的来说，何霜佳和林楠走的是七大系中的「骑士系」，胡思晴是「法师系」，刘萍则是「弥陀系」。
他们从感知世界的能量上的方式就不一样，还是那句话，境界有高低，战斗力就很难说。
看着学生们点头，曹植心中已经有了八九分答案。他手里有一份上一任留下来的观测手账，和自己的评断结果有近乎五成的出入。
在实测之前，不好说两人谁对谁错。很多时候，眼界高的人，手有时候在脚底下。
「那么，我们先来进行对谈。」曹植点了一个他认为问题最大的林楠，将他带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