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吗？
卫恩摸了摸额头，是卡斯特的那一次？
记得那时候阿莱斯身后的虚影消失时，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又一个灾厄魔眼？
但当时他正与阿莱斯激战，不敢有所分心，所以那个女人说的是他？
“伦纳德先生，灾厄魔眼是什么？”
“灾厄魔眼啊……”小丑慢条斯理的整理手上的白手套，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赤红的眼睛盯着旁边默不作声的缇娜，“是那个疯女人最喜欢的印记。”
“最喜欢？印记？”
卫恩看着带有明显戏耍意味的小丑，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伦纳德先生，还请您明说，这个印记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巫师先生，心情是不是很糟糕？”小丑歪着脑袋凑了过来，红色的大鼻子顶在卫恩脸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低吼道：“你知道我被压制在这里不能动弹，不能喊叫，只能数着心跳声，那样的心情是怎样的糟糕吗——”
“哦？所以伦纳德先生，你是生气了吗？”卫恩直视着小丑的眼睛，从那双赤红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眉心处的确多出一枚和缇娜一样的印记。
“我？生气？”小丑退后一步，盯着他看了几秒，偏过头去，“没有！”
看来伦纳德先生是真生气了……
不过也对，被压制在这样的地方，换了是谁都会……
“我没有！！”
小丑猛地跳了起来，像一只激怒的野猫，“该死的，你就不能想一些别的？或者干脆和小白毛一样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伱知不知道，你那些令人恶心的心声有多讨厌？”
“……确定就是读心术？”
卫恩啧了一声，这样的能力太讨厌了！
“缇娜，丑，吵……”
白毛少女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两人中间，拉住卫恩的手，朝面色巨变的小丑晃了晃手指。
“等，等等……哎？！”小丑心道不好，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无数根黑线再次涌现出来，缠绕在他脚腕处，随着缇娜的手势，他整个人被倒吊在半空中。
“该死的，你不能这么对我，缇娜！”
“缇娜，好吵。”
“等，等等，我不说了，该死的，你还不打算帮我？”小丑已经被缠绕住全身，在黑线蔓延到嘴巴之前，他总算想起要求助卫恩。
卫恩拉了拉白毛少女的手，开口道：“缇娜，先等等。”
“哦。”
缇娜冷漠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小丑，那些黑线停在了他脖子处，没再继续向上。
“多谢，”卫恩老实的道声谢，看向倒吊着的小丑，轻声问道：“伦纳德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灾厄魔眼是什么？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又该怎么处理？”
小丑头下脚上的看着两人，有心不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屈服在缇娜的威慑之下，不爽的说道：“灾厄魔眼是那个女人最喜欢的印记！”
“继续。”
“那并不是疯女人给你们烙印的印记，”小丑皱着一张脸，心下为自己的‘悲惨’遭遇感叹不已，“那是灾厄世界的印记。”
“灾厄印记？”卫恩盯着小丑的眼睛，想要判断他的话真实性，“什么意思？是和缇娜现在一样吗？”
“当然不！你以为你会像她一样成为疯女人的容器？”小丑讥讽道：“这样的想法，不亚于对疯女人的一次恶毒诅咒。”
诅咒？
这话听上去不像什么好话……
卫恩皱着眉头，“还请明说，伦纳德先生。”
“小白毛是拥有印记之后，才被选中成为疯女人的容器，而你……不过是因为和她的契约，受到灾厄世界的青睐罢了。”
不等卫恩开口询问，小丑咧开大嘴出发尖锐的笑声：“嘻嘻哈哈……灾厄魔眼就是明证，是你们受到灾厄世界，灾厄本源青睐的明证！”
“那是疯女人的最爱，她，她那个疯子最喜欢吞噬你们这样受到青睐的人，那样她就会一直强大下去，一直强大——直到吞噬整个灾厄世界，成就灾厄化身！”
灾厄化身？
这个意思是——
卫恩艰涩的吐出两个字：“成就灾厄化身……成就……”
“和你想的一样，到那个时候，”小丑嘴角咧到耳后，诡异的笑道：“或许就该称呼疯女人——灾厄女士了！”
“嘻嘻哈……灾厄女士，多么美妙的神名！”
神名，灾厄女士……
卫恩身心俱震，果然是这样吗？
吞噬灾厄世界，成为世界化身，成就神之名！
“祂是大地的厄难，是闪电和烈火的宿主，是混乱和死亡的象征，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也是世间所有的终结——祂是灾厄女士，混乱，死亡，毁灭！”
小丑似是在唱诵，语调悠长，那张滑稽的小丑面具罕见的露出肃穆的表情，赤红的眼睛也透露着平静，仿佛是在赞美灾厄女士。
待念诵完这一长串，他瞥了眼沉默的卫恩，和更加无动于衷的缇娜，微微撇嘴：“我唱错词了吗？不对啊，看这灾厄世界都在回应啊。”
回应？
卫恩回过神来，他刚刚确实被那一连串的名讳震撼到了，但抬头的刹那，心中的震撼尤甚！
那是——
只见在远处，不，又像是眼前的黑暗虚无中，无数扭曲的身影缓缓舞动。
他们没有面容，没有清晰的躯体，有的只是一具黑影形成的轮廓，齐齐张大到脑后的嘴巴仰望着上方，肢体僵硬的一顿一顿的舞动，就像是被演绎的一张张照片。
“那是灾厄的欢愉，是不是很漂亮？”小丑语气难掩敷衍之意，“疯女人最喜欢看到这个景象，欢愉，也是她命名的。”
欢愉……
“真是恶趣味。”卫恩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说不愧是灾厄吗？
“缇娜，欢愉。”
白毛少女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些扭曲的身影，张开嫩白的小手虚握。
就见那些黑影逐渐分裂成无数细小的黑线，就像是素描一般勾勒出一个个层次分明的清晰身影。
尽管这些黑影的身材不同，但那张脸却出奇的一致——那赫然是卫恩的样子！
“嘶——”
卫恩怔怔的看着那些样貌和他一样的黑影，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
他是缇娜的欢愉？！
“欢愉，欢愉，嘻嘻哈哈……巫师先生，你永远无法摆脱灾厄的印记了！”
摆脱？
卫恩疑惑地看了眼小丑，然后又看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的缇娜，忍不住笑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手没有任何温度，她的眼神空洞到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她却是此时唯一一个站在身边的人，就连欢愉都是他的样子……
这样的女孩，一个有着悲惨命运的女孩，或许将他当成了唯一依靠的女孩……
为什么要摆脱？
“伦纳德先生，您还是接着说吧，对我们的影响，以及解决的办法！”
笑了？
被倒吊着的小丑，自下而上的看到卫恩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地，从第三纪元之后就沉寂的心灵再起波澜。
他，竟然笑了？！
笑了？！
可恶——
“巫师先生，你不该是畏惧吗？不应该绝望吗？那可是灾厄女士，是从第三纪元至今的厄难之身，是所有黑暗、混乱、死亡和毁灭的源头，是灾厄世界唯一认可的——神明！”
卫恩歪着头，抓紧了缇娜的小手，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小丑平齐，嘴角咧出灿烂的笑容，“所以呢，伦纳德先生？您是觉得我应该放弃，还是以为我会放弃？”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卫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脸上的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灿烂，一如他当初面对巴斯克斯一族的战士，一如他面对即将跨入传奇的阿莱斯那样。
“伦纳德先生，无论是谁，都不会再让我屈服，任何人——即便是灾厄女士，哪怕是神明！”
不会屈服？
这个回答？
出自一名没有晋升传奇的巫师？！
“嘻嘻哈哈……”
小丑也笑了，笑声回荡在整个灾厄世界。
他咧开血红的大嘴，圆球一样的鼻子满是褶皱，那双赤红的眼睛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是疯狂和恶意。
他的脸上是那样狰狞的表情，那张残破的小丑面具都皱在一起，带着无尽的阴暗与嗜血，发出一声声尖锐至极的笑声。
“嘿嘿哈哈哈嘻嘻……”
“愚蠢，总是会被认为是勇敢！”
“没想到，没想到在神禁的纪元，我再一次见到了！如此愚蠢的人！”
“缇娜——莉莉丝·伦纳德！！”
小丑疯狂的大笑着，嘶吼着，呼喊着，“缇娜·莉莉丝·伦纳德！！”
“灾厄，莉莉丝与你相伴，嘻嘻哈哈……”
什么？
刚刚小丑口中的名字是……什么？
缇娜·莉莉丝·伦纳德？！
卫恩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此时似乎陷入疯狂的小丑。
这个名字——
是那位出现在缇娜身后的虚影，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眼若星光，嘴角带着蔑视世间一切笑容的女士？
她，
不，祂的名讳是——缇娜·莉莉丝·伦纳德！？
“她，祂是你的妹妹，缇娜？”
“妹妹？”
小丑的笑声骤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嘴角抽动了下，“你说她是我的妹妹？”
“难道不是吗？”
“第三纪元88年，原初开始新的篇章，图灵帝国建立！”
“第三纪元89年，3月，大王子降世，受太阳教会恩赐。6月二王子降世，受黑夜教会赐福……”
“闭嘴！”小丑凶狠的瞪着他，带着仿若撕碎他的杀意，“你，不可能，不该知道这些！”
“我说对了？所以那位在9月出生的女士，就是缇娜？就是缇娜·莉莉丝·伦纳德？”
第三纪元，黑暗纪元？
卫恩注意到面板的提升，愈发验证心中的猜测。
“不，这不可能……”小丑呆滞片刻，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彻底恢复清明，没有疯狂，没有恶意，也没有杀意。
“伦纳德先生，”卫恩确认了心中的猜测，脸色愈发平静起来，“请您告诉我，该如何做——才能让缇娜，就是旁边这位，以及我，彻底摆脱她？”
“你，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
小丑愣愣地看着他，那张小丑面具上只剩下一丝不解，在神禁纪元，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世？
这不可能，不应该！
“可以告诉我吗？伦纳德先生？”
小丑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仿佛想要看透他的内心，找到那些让他疑惑的地方。
整个灾厄世界沉默，安静良久。
“灾厄魔眼，是灾厄世界的印记，掌握灾厄权柄，那是她的宿命！”小丑才像是回过神来，嘴角一咧笑道。
这是灾厄的事情，是世界本源的争夺，与他阿诺·莉莉丝·伦纳德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她？指的是白毛少女吗？
卫恩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缇娜，轻声问道：“你上次说过，如果她能再进一步，就能获得主动？”
“没错！”小丑嬉笑着点头，“只要小白毛再进一步，彻底掌握这处灾厄世界，成为灾厄化身……”
“到那个时候，灾厄女士，就是她——缇娜·克洛斯特曼！”
“要怎么做？”
“当然是趁着疯女人在沉睡时，彻底掌握这片灾厄世界了。”
卫恩平静的看着他，“要怎么做？”
“……”小丑瞪了他一眼，“吞噬，掌控，消融，最终成为灾厄！”
吞噬，消融吗？
“所以，是缇娜要待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是她必须看到并经历所有一切阴暗恶意，制造所有灾厄，才有可能获得那个权柄。”
制造？
缇娜？
卫恩皱了皱眉，以缇娜的性格应该做不到这点吧？
“所以她必须那样做？否则，就可能被那个缇娜·莉莉丝·伦纳德吞噬？”
“大概是这样吧。”小丑脸色恢复平静，“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一下，缇娜，就是第三纪元那位，你口中我的妹妹，缇娜·莉莉丝·伦纳德，出生于第三纪元89年12月。”
“哦？”
“当然，她也是唯一一个不被莉莉丝承认，不被图灵接纳，不受正神教会赐福的那一个。”
不被承认？！
卫恩身体一震，他想起那时候小丑失控，他进入的那处幻境——哥哥，我已经好了，我彻底好了，您能帮我转告母亲吗？
“她口中的哥哥，是你？”
“哥哥？”透过那张面具，小丑的眼睛不由得睁大几分，嬉笑道：“不可能，她可不会承认这一点呢，更不是一个把‘哥哥’这样的称呼挂在嘴边的人。”
“是吗？”
“是当你见到她真实的样子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一切混乱和死亡的源头，你以为她是什么？”
是什么？
卫恩抬手摸了摸缇娜的脑袋，是什么和他有关系吗？
他只不过是希望缇娜能过的好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笑容是她自己的以外，其他所有都仿佛是世界强压到她身上的负担。
“我知道了……”
“年轻的巫师先生，”小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不是你能参与的，你该做的只有两件事情，找到莉莉丝，于虚妄中勾勒……”
勾勒？
“什么？”
“虚妄中……”小丑的话仿佛消音一般，没有传出分毫。
就连他那双三角眼，都似乎蒙上一层异样的情绪，让人无法看得这真切。
卫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虚妄中后面没有了吗？
“虚妄中——”小丑也意识到声音无法传递出什么，懊恼道：“算了，该死的！”
嗯？
卫恩思索片刻，摇头道：“伦纳德先生，我可以拜托您，帮我教会缇娜如何使用那份灾厄本源吗？”
“我来教导她？”小丑一怔。
“是的，缇娜她现在还无法掌控那份力量，我相信现在你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的人……”
“你确定？”小丑怔怔地看着他，“我有必要提醒你，掌握一丝灾厄权柄的超凡者有很多，但能一次掌握它的人，很少！即便是她，也依旧很难！”
“确定！”
卫恩重重地点头，既然是灾厄世界的印记，那无论他如何努力，恐怕在灾厄世界都无法达到缇娜的高度。
最理想的结果，就是缇娜掌控这片世界，进而反过来吞噬那位第三纪元的女士……
只有这样，他和缇娜才不会受到威胁。
“这样吗？”小丑眼神古怪的看着他，沉默几秒，才看向一旁的缇娜，嘴角露出笑容，“我同意。”
“那就多谢，伦纳德先生了。”
“刚好我也想看到疯女人露出失望，甚至绝望的表情——相信那一刻，一定非常的美妙。”
美妙……
卫恩笑了笑，“缇娜，放了他吧。”
“缇娜，听你的。”白毛少女似乎对刚刚的对话没有任何判断，勾动手指去除小丑身上的黑线。
噗！
小丑落在地上，揉着脑袋起身，“同样的，我也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嘻嘻哈哈……”
“当然……”
说着，卫恩拉了拉缇娜的手，“退出灵视。”
“缇娜，退散！”
一瞬间，小丑连同那片灾厄的世界，缓缓消融。
卫恩的眼中，最后留下的画面，赫然是小丑咧开大嘴露出灿烂笑容的一刻。
“吞噬，消融，掌控……缇娜，接下来的时间，你该让自己忙碌起来了。”
当然，我也一样！
无论是那位灾厄女士，亦或者想要灾厄本源的阿莱斯，以及那些从东大陆追杀他的黎明教会裁决骑士……
来吧！
想到这里，卫恩的脸上再次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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