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对于见到的是云朵朵显得有些诧异，却也没那样子的诧异。
他冲着云朵朵点点头，嘿嘿扯了一个笑出来：“今儿忙了一天，都没困啊......嘿嘿嘿......”
云朵朵当然困，她不是看不出来今天客人格外的多，她又不是类似地精那样不知疲惫的，她是人，原本就被沐之秋忽悠来当个小跑堂的，说什么这处茶馆保证门庭清冷苍蝇都不来，闲得很云云，结果找来个厨子竟然是地精，那不得客似云来累死伙计？
尤其是今天。
“你故意寻了一些精怪幻化来吃吃喝喝，害得我忙碌到不行，就是故意想让我这个时候沉睡过去的吧？”
沐之秋一听，连忙收回原本带些试探的眼光，转转眼珠，调整一个无辜的状态：“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云朵朵自顾自道：“我知道你是听命行事。我也没吱声。”
沐之秋依然没说话，只是刚刚把刚刚才调整出来的无辜表情稍微又放了一些试探出来，然后，瞅她。
“现在的木云乔，不是真的木云乔对吧？”云朵朵索性实话实话，她垂眸，一副半失落的模样，“云府真人手眼通天，这份功德，死活都要塞给木云乔了的。”
沐之秋咯噔一声，心中暗道不妙，不知道是谁说漏嘴，竟然泄露给这丫头，但是他转念一想，既然这丫头也知道了，直到就知道吧，若是她当真聪明伶俐的很，日后，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番助力。
想到这里，沐之秋便故意叹息一番，道：“既然你如此明了，那我也不瞒你——云府真人料事如神，一切步骤都走的十分的对，如今这一番，只是你们人间路的第一步，云府真人替木云乔走了，那之后，木云乔就必须走下去。这样一步一步，积累功德，到时候再去东海那块儿做个飞升，等到天道知道，也晚了。”
云朵朵忍不住道：“一定要飞升吗？积攒功德，非得要这样吗？要逼迫凡人祭天？”
她说着，看了看沐之秋手上的沙漏，认出那是一只蛟龙，心里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这只蛟龙的用处，可是联想一番伊家父女，她总觉得不是那么的妙。
沐之秋道：“这伊家父女之事，不是你我能管的——换一个角度说，这一对凡人父女能够祭天，有救神的机缘，也不是天意推攘过去的，一定是他们自己有意无意的选择，不管是被被故意引导的额成分有多少，说到底，他要有这一点苗头。”
云朵朵抬头，轻声道：“我师父说过，凡人之心最是矛盾，又脆弱又坚韧，脆弱时候无孔不入，不过一颗血肉，坚韧时候，历经磨难依然初心不改。可是无论怎么样，修仙者，或者高位者万万不可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煽动人心。”
这一番话很轻，却很清楚的传递到沐之秋的耳朵里，他安静了一会儿，只是一会儿，然后就笑起来，然后他没有直接回答云朵朵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她：“那我问你，你要不要木云乔活着？”
这话一出，云朵朵一下子泄了气，蔫头蔫脑，道：“要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呢。
月亮出来，墙角的光线发生变化，移动的阴影缓缓把两人包裹在黑暗中。
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这小蛟龙是什么情况？”
“东海快没有龙啦，给东海送一只去。”
“白让它成龙啊？”
“伊家父子俩没几日的用处，这些事情是精卫默认的，精卫当初屠龙动作太过，搞得东海龙的数量骤减，天庭不在意东海如何海神如何，因为对于天庭来说，人间无神也不错，这样许多的事情就自己解决自己做，缺了上达天听的途径，那些神仙也乐意当个听不到的。可是没呢龙，对于他们来说，少了一道美味，倒是挺让神仙懊恼的。”
“所以神仙有想什么办法吗？”
沐之秋自然道：“没有野生的龙，就养呗。先在深山中让山神山鬼养出来一大堆的蛟，然后寻个天劫的时候劈下来一道雷，就会让这些蛟顺理成章的化为真龙了。”
沐之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示意云朵朵和他蹲下去，说：“云府真人和我说过，五年，就是五年之后，那时候，长江入海口会有天雷滚滚，那其实就是天道给蛟作弊，看起来十分十分厉害，其实不过花架子。云府真人就打算让我们连同木云乔一起，等到那个时候一起渡劫飞升。”
这消息得知的猝不及防，云朵朵万万没想到，惊讶的一下子瞪大眼睛：“这......这......”
“你现在明白不明白云府真人做的这一切？”沐之秋问她，见她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我问你，你初次见他时候，他多大了？”
云朵朵本想说我哪儿知道，后来猛地一向，回忆起来他当时在迷梦中的时候对那个假的安月华说过，自己已经二十二岁，那时候木云乔的本意是嘲笑那个迷梦妖白忙一场，为了区区五年寿命如此费心费事，嘲笑罢了。
如今......
“他有天道盯着，死活都活不过二十七岁，他现在二十二，马上就要二十三了，五年啊，他等不到。”
还未等云朵朵问起来那该怎么办，沐之秋就抢答，说：“除非积累功德，延长他的寿命，凡人续命，需要借寿，而修仙者续命，则需要功德加深。凡间功德能有多厚？拯救东海海神的功德，在凡间拿什么和这个比？何况东海海皇获救，太阳神车归位，人间才能太平，这不比救九九八十一个皇帝管用？”
“何况......”沐之秋美滋滋的，“我们这一代也算是机缘好啊，你要知道，奉神殿之所以叫奉神殿，是因为创立这个地方的人，当真是第一个奉神使臣......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那个时候，神仙是真的会下凡拯救苍生的。”
云朵朵看看沐之秋又看看围墙之内的府衙，心中依然很是不解：“若是说神仙，咱们现在身边不就有一个么？他也下凡。”
沐之秋摇头：“不一样，云府真人只拯救自家人，以前的神仙，是有得到皇帝接见，有府邸的，有官职的，而且，听说还会打仗。”
沐之秋是这样理解的：“就相当于本朝的守护人一样，门神的放大版，天庭版。”
......
而在围墙之内，府衙之中，张昊天在月光下对着一脸无辜的沐之秋道：“你既然还要伊大夫去死？如今的神仙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读过历朝历代的一些史书，犹记得数百年前，朝中还曾经有过神使这个官职，听说那个时候，若是天朝有难，不必乞求祷告，天庭就会有战神下界扫平妖魔镇守国门护佑百姓。然而百年过去，现在的神仙不思进取便算了，东海为难，竟然要逼迫人祭慷他人之慨？这和那愚昧不堪的祭祀宗祠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