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火烧栈道
㈠
各路诸侯王十分听话，从项羽分封才十天不到，他们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纷纷赶赴封地就任去了。
有的诸侯非常开心，临别时和项羽互道珍重，依依不舍。有的诸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招呼不打一个，就一声不响走了。项羽可不管这些，天下盟主的面子不是纸做的，天下盟主讲的话也绝不是放屁，你们乖乖听话就是了。
刘邦看着被项羽一把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咸阳城，心痛不已，暗自流泪:项羽啊，项羽！你为什么要亲自把一个繁华、富庶的都城彻底毁灭？难道你的仇恨大到无法无天，非要将秦朝的所有东西统统送上西天才甘心吗？你自己不要，为什么不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送给我呢？
他又瞧了瞧项羽送过来的秦宫财宝、美女呐，都是人家挑剩的三等货。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病，亲临现场肯定收获大于现在。但张良的劝解如警钟长鸣:”汉王，你的志向仅仅是这些破玩意吗？你应该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王者！”
当然，刘邦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没有勇气当着项羽的面退货，当众发泄自己的不满。如果真是这样沉不住气，刘邦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就算项羽放他一条生路，他也是一个一无用处、处事浮躁、没有心机的废物。
真正的刘邦面对逆境眉头都不皱一下，轻轻松松的说:”项王真是太客气了！礼物这么多还很贵重，我都不好意思收下了！”
来人心中明白，刘邦口中“贵重”的真正含义。他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只要把办好的事情回去交差就可以了。
来人还说:”送别的礼物，汉王也收到了！你再磨磨蹭蹭的赖着不走，可别怪项王翻脸不认人！”
”麻烦你回去转告你家项王，老小弟我就不烦他亲自相送！寡人今天一定启程，包他满意为止。”刘邦面无表情，随口嗫嚅道。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红通通的。寒风凛冽，雪花飘飘，观天象夜里可能将有一场大寒。
刘邦的大队人马整装待发，他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秦宫。
突然刘邦发现从咸阳城里拥出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
他一惊:”难道项王改变主意，要将我就地解决，永绝后患？”
他痛苦地把眼睛闭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㈡
”汉王，怎么你要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飘然而至，把个正在苦苦沉思应对之策的刘邦惊醒了过来。
”啊，子房，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我几次派人去找，没有消息；我亲自到你下塌的地方去找，也没有。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汉王，说来话长，等会儿慢慢跟你解释。”张良骑在马上，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的身后是一大群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
刘邦暗地里那颗”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他那因过度紧张而红里转白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血色。他使劲用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好险啊。”
”汉王，你这是？”张良关切的问。
刘邦把自己的担心讲了一遍。
”汉王，不必害怕！这些百姓感念您的宽容仁慈、约法三章，纷纷要求您留下来做关中王。有些人还要跑到项王那儿请愿，项羽亲兵已经拔出剑来严正以待！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劝说，我真怕一场惨祸不可避免！”
刘邦听到这儿，禁不住老泪纵横:”大家的心意，寡人在这里拜谢了！”他下得马来向周围的群众鞠了三躬，并同领头的几个代表握了握手。
”哗啦啦”关中百姓跪倒一大片。
”请汉王不要走，留下来吧！”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刘邦激动万分，说话因为语速过快，微微颤抖，伴有哏咽之声。
张良于是做了详细说明，汉王为什么不能留在关中。
几个带头的说:”汉王到哪里，我们也跟到哪里！哪怕千辛万苦，也在所不辞！”顿时，一片响应之声此起彼伏。
”大家回去吧，此番路途艰辛，前途茫茫。大家跟着我，是没有希望的！”
”再苦再难，我们也愿意！”
于是，刘邦的大队人马就多了好几万人民群众。也许，这里面就有慕名而来的韩信。
此时此刻，张良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刘邦与张良摸打滚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早已成了生死之交。张亮的心思，刘邦岂有不知之理！
”子房，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汉王，不是我不愿跟着你。只是我家本来是韩国贵族，这一次韩王成复国，离不开我啊！请汉王，体谅我的苦衷。”
刘邦目光呆滞了许久，终于他缓过神来，使劲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兄弟，去吧！大哥不为难你！是金子，到哪儿都闪光！只要是你愿意的，大哥不会拦着你。”
张良眼睛湿润了:”知我者，汉王也。”
他又把临别赠言悄悄讲了出来:”汉王，项羽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为了表示你永不东归的决心，我建议您把那身后的栈道烧了。”
”怎么？烧了？我要回来的！”刘邦有点舍不得。
张良又把自己的锦囊妙计附在刘邦耳边如此这般。
刘邦这才稍稍宽了些心。
㈢
悲壮的一幕的确感天动地，可惜接下来的实际困难，却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
到了半夜，冰天雪地里士兵与百姓们哆哆嗦嗦。那些单薄的衣衫，根本就挡不住凌厉的寒风，直往人们破旧的衣服洞眼里钻。
说说豪情壮语容易，却抵不住那一阵强似一阵的西北风。有的人开始后悔哭爹喊娘吵着要回去了。是啊，腊月十二，九九寒天，一年中最冷的季节。荒山野外，北风呼啸，一路走来，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住。
将军们待遇好一点，骑在马上，脚趾头不用受罪了。但他们也是被冻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冻僵了的双手好几次把缰绳脱落，只是为了口中吹的那一颗暖气，能够离双手更近一些。
刘邦住在马车里，还有美女旁边伺候着，已经是最好的贵宾级待遇。但他依然觉得冷，冷得他后悔出来打江山混，是不是弄错了？他甚至开始怀念和吕雉一起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亩三分地的美好时光。同时，他对项羽的恨意又增加了三分:”你这竖子，净把我往死路上赶，咒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萧何充分发挥他老黄牛的任劳任怨精神，一个劲地勉励大家:”前面就是终点站了，大家忍忍就过去了！”
很快大家来到了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之间。忽明忽暗的火把绵延数里，首尾不能相顾。
”汉王，前面没有路了，只是半山腰上一排排栈道而已。”探马回来报告说。
”继续前进，不得有误！后退者斩！”刘邦下了死命令。他的马车也不顶用啦，只好和士兵一样，徒步前进。
所谓栈道，顾名思义就是首先在半山腰上，凿出一个个坑洞。坑洞里全部打进粗壮、结实、长约几米的木条子，外边露出1.5到两米的样子。外露的众木条子之间，再铺些横的短木条铆接钉死，靠外的一侧有一圈细细的绳索保护。
你身在其中摇摇晃晃，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谷底深渊。一不留神掉下去粉身碎骨，必死无疑。十几万人马挤在上面，似长蛇阵一般，颇为壮观。
不时，空旷田野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救命声。不用问，一定有人手脚不麻利，一脚踩空喂狼去了。
偏偏就在这极其艰难的时刻，后面火光冲天栈道着火啦！
大家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是谁出的馊主意？烧了栈道，我们怎么回去啊？”
”对对对，将那个主谋千刀万剐，方解我们心头之恨！”
不时，又有命令传出:”肃静，肃静，大家肃静！胆敢扰乱军心者，斩！”
有几个乱喊乱叫者，人头当场落地。
队伍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