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旁敲侧击
……
长达数小时的会议没完没了，直到现在，不但没达成任何决议，甚至还有分歧越来越大的趋势……
而对最终的决议举足轻重的教会，则一直还没有发表看法。
不过，总督费素沙知道教会倾向于明人，因为明人朝廷上下，近年来对传教士很友好，在中国的传教事务上，也给了教会极大的帮助，堪称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教会态度暧昧，市政议事会则分裂成两派，忙着进行低效率的长篇辩论，让费素沙感到焦躁不宁。
这特么的，还搞个毛啊！
联系到上任几个月来，他在澳门耳闻目睹的一切，使得他对这个议事会体制，对这些贪婪无能的人，以及教会的人，都产生了深深的失望，和极大的不满。
现在，他有点后悔多此一举召集会议了。
他觉得，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了等待上，真是一桩愚蠢的事！
难道，得不到这些人的支持，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他重重叹息了一声，隐隐听到了敲门声，心中一动。
“什么事？”
一扇藏在帷幔后面的门悄悄打开了，他的侍卫副官，马塞洛德索萨，悄无声息地从那扇后门走了进来。
“大人，人来了。”德索萨小声说道。
“嗯，请他进来。”
不一会，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这是他的第三个线人——席尔瓦，刚离开还不到半天的他，去而复返。
“总督大人。”席尔瓦摘下帽子，躬身说道。
“坐吧，席尔瓦先生。”
“是，大人。”席尔瓦恭敬地应道。
“这个危险的家伙，”
费素沙盯着来人，心中默想，“我真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么？”
和已经被中国佬捉去的亲信胡安钱德勒，以及那个表面恭顺，实则心藏祸心的西班牙人多尼冈萨雷斯都不同，眼前这个席尔瓦，自称是意大利人。
而且，他不仅不是议事会成员，甚至在澳门都没有自己的商铺，说得好听点，他是个单干的“冒险家”，说难听点，就是半个海商加半个海盗。
这样的冒险家，在当时的远东洋面上到处都有，他们有着或真或假的身世和背景，企图从这大航海的繁荣中捞取属于自己的一杯羹。
席尔瓦有两艘炮船，手下也有一百多人，论实力，只比钱德勒稍微逊色一点点。
只不过，他来澳门的时间比钱德勒还短，短到甚至他船上的那些赃物，都还没有全部出手。
但是，此人与大员的尼德兰人关系很熟，所以他有办法搞到来自日本的红铜、硝石、硫磺等紧俏货，还能通过他不时地得到一些有关尼德兰人的动向。
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既大胆凶悍又精明狡猾。
这是总督费素沙对此人的评语。
所以，费素沙施展了一些手段，终于让他为自己效力，成为了独立于钱德勒和冈萨雷斯之外的第三名眼线。
事实上，毕竟此人的身份和来历都存疑，费素沙并不很信任他，要不是钱德勒失手被俘，他是不会把这次行动交给他负责的。
“也好，反正这种人毫无根基，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费素沙心想。
他静静地看着席尔瓦，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
“自从您的船来到马靠，已经有半年多了吧，在马靠的生活还习惯吗？”
“非常的习惯，大人，”
席尔瓦咧嘴笑了笑道，“只不过就是我的钱袋还很瘪……”
总督费素沙笑了：“没有人觉得钱袋很饱满，就您到马靠不长的时间来说，您已经赚了不少了。”
席尔瓦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忙垂首道：“小人能活到现在，全凭大人的照应，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听德索萨说，您的手下，有人目睹了刚才钱德勒的那次行动……”
“是的，总督大人，那些中国人的火力十分猛烈，抵抗意志也很强，”
席尔瓦沉吟了一下，“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军人，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但确定是明国人。”
“那个叫安德烈的，是怎么回事？”总督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问道。
“那个流浪水手？”
席尔瓦心头一凛，小心翼翼地答道，“确实……就在今天……被杀了……还不止一个。”
“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个……小人还没打听到，”
席尔瓦谨慎地说道，“那帮中国佬……或许和此事有关，您一定知道，那几个水手……曾被中国人的那艘大铁船雇佣……”
“哦，是吗？”
总督费素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故作平静的道。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今天下午离港的商船，有没有大员来的？”
“有……的，大人。”
席尔瓦感到气氛有点异样。
就在他的后背有点发紧时，总督的话题，却主动转移了：“冈萨雷斯的船，还在修理吗？”
“是的大人，最近他每天都在酒吧里招募水手，好像又有大宗货物要起运，”
席尔瓦耸了一下肩，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一点，“不过，我想他很难找到足够的人，即使他愿意招募中国水手。”
“他们会从马尼拉给他送人来的。”费素沙皱皱眉，低声咕哝道。
葡萄牙和西班牙此时已不在一个国王的统治下，双方的关系早已无法用融洽来形容，身为一个葡萄牙人，费素沙对西班牙人本能的感到厌恶。
那个多尼冈萨雷斯，表面很听话，也早已签字效忠葡萄牙国王，但事实上，他的货物，几乎全是运往马尼拉的。
那里，可是西班牙人在远东的大本营，西班牙的历任马尼拉总督，之前一直企图把澳门归入其统治之下。
而今天的会议上，冈萨雷斯的表现，使他对此人心生愤怒。
“不过，早晚，我会让他破产……”
费素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您是一个勇敢的人，跟他相比，您的忠诚更是有目共睹。”
他拿起一卷文书，微笑着道：“听说，您还和英格兰异教徒们打过仗？”
“是的，为主而战，是我的荣幸，”
席尔瓦骄傲地回答道，“我本可以在家里太太平平过日子，不过我还是参加了，我憎恨异教徒……”
“很好，”
费素沙点点头，嘴角一扯，微笑着说道，“眼下，您发挥才干，一显身手的时机又到了。”
这个精明的意大利人，立刻做出一副忠诚模样：“愿为您效劳！”
“不是为我，是为了我们的教会……还有国王。”
“是，大人。”席尔瓦依然毕恭毕敬。
总督费素沙表情严肃地凝视着他，停顿了一会。
他很清楚，这个家伙也就仅仅“是个天主教徒”而已，要说他对教会有多少忠诚度，恐怕只有魔鬼才知道。
天主教会的消息极其灵通，费素沙当然也知道，此人一直在暗中与尼德兰人勾勾搭搭，而那些英格兰异教徒，却是支持尼德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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