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其实也不在意张德阳以前的态度是什么样，就算现在张德阳恨得恨的入骨也没有关系，只要张德阳老老实实听话就行。
官府不是寺庙，不需要每个百姓都像虔诚的信徒信奉佛祖那样信奉官府，官府的责任是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维护社会的稳定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就是有钱人老实缴税，穷人老实干活，然后政府负责损有余而补不足，各司其职，这样社会就能稳定向前发展。
“什么大计不大计的，都是我瞎折腾的，张员外也是心念百姓，想为朝廷处理，所以才愿意陪着我瞎胡闹，不过既然来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签协议。”方云道。
不过张德阳听了方云的话，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如果只是签个协议，我犯得着亲自跑一趟县衙吗，而且还送了那么多银子。
张德阳不相信方云会只不知道自己送银子的意图，那一千两银子其实就是探路的，如果方云收了银子答应帮他把佃户送回来，那接下来的其他地主也会按照自己的多寡，挨个到县衙来送礼。
哪怕方云觉得不够，也还可以再加价啊，可是方云直接就让他签合同，这明摆着是不打算和他就佃户的问题讨论下去啊。
看着一脸和煦笑容的方云，张德阳知道，那一千两银子是肉包子打狗了，只是佃户的事情方云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却不能，张家这份家业以及传承了好几代人了，要是败在了他手上，等他死了以后，怎么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呢。
张崇德咬了咬牙，一跺脚，佃户的事情只有方云能办，为了张家的家业，他豁出去了，大不了不要这张老脸了，大哭道：
“方大人，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们张家的佃户都被大人招去开垦荒地，数万亩良田无人照料，土地都被晒干了，如果佃户再不回来，秋粮就要颗粒无收了。”
方云也是被张德阳这幅模样弄得苦笑不得，这丫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他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跟前埋头痛哭，这叫什么事情啊。
要是放在后世社会，方云觉得有九成的可能，自己明天要上头条了，标题方云都想好了——最强坑爷少年。
不仅是方云，王永民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如果不是他已经调查到张德阳就是怂恿佃户到县衙门前闹事的主谋，说不定真会被他的这番表演给蒙蔽了。
通过这件事，王永民终于知道了一个道理，在大明，越是有钱的人，脸皮越厚，说出的话也就越不能信。
可不管是方云还是王永民都不可能因为张崇德一哭，就对他心慈手软，再说张德阳的佃户是被他自己赶走了，和他们可没有关系，解雇佃户的时候，你怎么就不会好好想想呢。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张德阳这就是典型。
“张员外你别激动啊，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说，那些佃户不是都还在文登县吗，你现在也也同意降低佃租了，我可以让人带你去荒地那边，你自己去和佃户商谈吧，只要佃户自愿回去，我绝不阻拦。”方云拍着胸脯保证道。
方云说的倒是轻巧，这一招要是有用的话，人家张崇德今天还会来找方云吗，还至于在方云这个都能当他孙子的毛头小子跟前痛哭吗。
这不张崇德听到方云的话之后，心里气的差点就要吐血而亡了。
不住地暗骂道：要不是你方云免费给人提供吃提供喝，还承诺什么所开即所得，甚至故意制定一个和最低佃租一样多少赋税，让我们怎么跟你抢佃户！
最可气的是自己把这张老脸都贴上了，方云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把佃户开垦的土地都没收了试一试，看看佃户是继续跟你方云干还是跟我回去。
当然这些都是张德阳的内心活动，表面上他还是要哭的，而且要哭的更悲惨，必须让方云看到，这次自己真的伤到心肝了，没多少油水可捞了，不然在接下里的谈判中，方云还会继续把他当成肥猪来宰。
“方大人，佃户们心中最听您的话了，您看我们这两成佃租和两成赋税也没区别，而且我们的土地还是现成的，不仅不用浪费佃户们的体力，还可以省去开荒所需要的花费，大人您能不能出面让佃户们回来继续租种我们的土地。”
张崇德把我都改成我们了，显然就是在告诉方云，不仅是自己一个人，他后面还有大一批地主也等着佃户种地呢，还有一层潜在的意思是：这么多地主等着你办事呢，你要是办好了，好处还能少得了。
说完，张德阳又担心方云体会不到那层潜含意思，以为他是白给自己这些人干活，所以又补充道：“大人如能促成此事，我等必有厚报！”
方云的回答是：当然不能了，放出的佃户就好比泼出去的水，你收回来给我看看。
当然方云也不会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地主的几十万亩地就这样荒废了，毕竟他们新开垦的土地已经错过了秋季，只能等到明年才能耕种。
可是文登县二十多万人呢，总不能全部吃进口粮食吧，真要靠买粮食，大地主，大富豪扛个几年都没事，可方云要是这样吃上一年，几十万人能把他吃的穷到连裤裆都穿不起。
所以地主的土地还是要耕种滴，多少也能给政务厅那边交点税，而且如果银子在本县流通，商人也得给政务厅交税，这样收支差不至于相差悬殊。
“厚报就不必了，我是不可能强迫百姓去给你们当佃户。”方云说道。
张德阳顿时大急，如果方云不肯开口，佃户如何会自愿回来。
方云挡下了正欲说话的张德阳，继续道：“你也不用着急，虽然本县的佃户你们是没多大希望了，不过我可以从其他县为你们招募新的佃户，你意下如何？”
“请方大人明示！”
张德阳听了眼前一亮，当然他不亮也不行了，从他知道方云竟然真的开始组织十多万文登百姓去开垦荒地的时候，他就知道让方云去强令那些已经成了自耕农的农民再回去当他们佃农不太现实。
这个时候，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就会知道方云这根本就是在收买民心，他的贪的不是钱，而是民心，也可以说民心就是方云想要的利益。
他们要方云把那些佃户送回来不是不可能，那就是给出等价于这二十多万百姓民心的银子，如果在贪官眼里，这些民心可能还不止几千两银子，甚至再清官的眼里也治不了多少银子，唯有在野心家眼里，民心才是个值钱的东西。
很显然，方云就是那个野心家，所以他们出不起这个价格。
“其实很简单，我会派人从各县给你们招募佃户，不过百姓从其他府县迁移到我们县，就等于一切要重新开始，所以你们要为他们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虽然说是从各县，其实方云心里早就有了计划，就是从东江镇那边招人，就因为黄龙和东江军将领还在占据着不少岛屿，几乎每个与都有成千上万沦陷区的辽东百姓逃亡到东江军的辖区内。
但是东江军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里有余粮去养活这些百姓，所以他们除了从这些逃亡的百姓种招收一批新兵之外，剩下的都是任其自生自灭。
每天不知道头多少辽东汉民病死、饿死、冷死，他们好不容易从辽东沦陷区逃到东江镇的，可惜躲过人祸却躲不过饥饿和病痛。
辽东百姓会难逃就是因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人在辽东地区大肆屠杀辽民，方云不想他们逃过鞑子的屠刀却死在了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要知道，在天启和崇祯这两代皇帝统治期间，逃亡的辽民可是接近三百万，可是真正能够活下来的，恐怕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