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槃凰缘 > 第九十九回:炭火旁论天下计;邯郸城传非常变

  话说,邓禹甚是认真:“我出岛时公子已传槃凰玉箭令汉中王将阴府上下接入安全地。”稍作缓气又道:“公子遣出近侍阴剑前往新野先行准备,此时或许已到了阴府。”
  刘秀插话道:“阴剑是何人?”
  “阴剑乃是公子近侍,从未离开过槃凰宫,唯一使命便是暗中守护公子。”邓禹只是简短两句话。
  “公子与孝孙每逢危难便来相助,我……”刘秀梗咽。
  邓禹道:“公子、汉中王皆与孝孙同宗共祖。”
  “若论血脉,刘玄可是近多了,而他却欲将我族这一脉赶尽杀绝。”刘秀悲从心生,大哥与四弟倒在绿林刀下的惨状闪现在脑海,而少时三人饮酒畅怀之景也是浮现眼前,倍感交集。
  邓禹道:“只有自强者方可掌握自己命运,弱者性命只在他人一言。”
  刘秀望着眼前的木炭灰烬:“仲华所言正合乱世之理,自己强大了才是王道。”
  “槃凰翼在半年前完成使命后归岛,乱世一日,治世三载,而今世上已是沧海桑田。天下大分方可天下大治,而此次河北之行,槃凰宫将再助文叔一臂之力,龙池秘境储备一库粮饷做为起家之资,汉中军精锐御龙营做为起家之兵。”
  “粮饷、兵马?”刘秀仿佛大梦未醒,随手执杯砸入炭灰,只见乌烟瘴气,灰尘乱飞。
  邓禹急忙起身躲开,长袖呼扇,呛得咳嗽两声:“文叔你是昏头了?”
  刘秀却不管这些,只顾大笑:“原来不是做梦,是真的!”说罢起身手舞足蹈。
  邓禹心里一紧,惊愕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自长安相识还从未见过刘秀如此疯疯癫癫样子,一向不喜形于色,这会怎得一副得意忘形的神态。
  “仲华,请坐!”
  失神好一会的邓禹听到有人叫自己,便抬头望去,不看则已,看则又是一惊,只见刘秀围着炭火安然而坐。
  “炭火!”邓禹下意识望去,火势旺盛,适才明明火已熄灭只剩灰烬。抬头望去,扔在灰烬里的茶杯竟然好端端的放在案几,甚是干净,且杯中茶水冒着热气。
  “刚刚摔杯起舞……”邓禹话至此打住。
  刘秀手放在炭火上搓着取暖并问道:“仲华刚刚说什么?”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
  邓禹张口结舌,稍缓了片刻蹦出两个字:“没事。”
  刘秀透过淡淡烟雾看去:“下雪了,仲华别发愣了,快来炭火这边暖暖身子。”
  邓禹越发莫名其妙,却身不由己上前去。
  “怎得一身灰尘。”刘秀说罢站起身来绕过炭灰为邓禹拍打衣服。
  邓禹回过神,只见一身灰尘,莫非刚才所发生之事是真的,但是为何此情此景又是……
  “好了,坐下烤烤火。”刘秀便拍净了邓禹身上灰烬,然后二人同来到炭火旁面对面而坐。
  “方才仲华说起粮饷、兵马,我刚开口准备相问,不知你为何突然站起在那发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刘秀语气缓和:“怕惊到你,我也不敢上前,待你情绪稍缓才轻声试着叫你。”
  邓禹细细打量刘秀,不知是自己中邪了,还是刘秀非常人。
  “怎得不认识我了?”刘秀笑道。
  邓禹稍作犹豫:“没事,或许是连日来精神紧张所致,无碍。”继而一笑:“如今世道不太平,因而粮饷并非押粮部队送来,而是随御龙营一并至。”
  “何时可到?”刘秀急切问道。
  邓禹随口道:“此次由汉中王全权调遣,我也不得而知。”依然心有余悸:“不过,若有非常之事,或生非常之变,非但龙池秘境汉中军,或许蓬莱岛槃凰翼也会再次出岛。”
  “知道了!”刘秀将茶一饮而尽,然后杯口朝下扣在案几:“别的先不说了,已是过去好一会了,却不见仲华说出计策。”
  邓禹道:“并非什么计策,只是有一番话说给文叔而已。”
  “请道来。”刘秀挺起身子,静待之。
  “刘玄虽拥有两京,但今山东尚未安定,赤眉、青犊兵马皆是数以万计,三辅之地自立者相互为盟。刘玄乃是寻常之人,却不采纳良言,其所部文武也多是庸人,贪财恋权、图得一时之乐罢了。绿林军中有远见者少之又少,有才者又不被所用,更始朝廷更无忠良明智、深谋远虑、尊主安民之大贤。纵观古往今圣人之兴,无非是天时与人事。今以天时观之,更始称帝之日起便灾难异象频出,直到今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以人观之,帝王大业非凡夫所能胜任,天下分崩离析之势已是可见。文叔虽建有盖世奇功,但尚未到自立之时,文叔有仁厚之德,为众人所服,军纪严明而得民众向心,赏罚公正而使将士心服。故而,我方才说为今之计当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
  “仲华之意是非此时自立?”刘秀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实则打心里是不想脱离更始政权而自立为王,一则势单力薄,二则无基业立足,三则难舍私情,四则真到了谈论起称雄的话时才发现此事万难决断。
  刘秀喜悦之情流露于外并不由自主舒了一口气,邓禹目光扫过,将其心思已猜出八九不离十,遂道:“如今各方面综合来看远未到自立之时,且文叔又无称帝之心。万事开头难,更不得急功近利,谋定而后动,依序而行方为根本之计。”
  “若以仲华谋划做长久之策略只觉天下小了,尚不足定。”刘秀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邓禹道:“文叔言过了,方今海内大乱,人思明君犹如赤子念慈母,自古成事者在于恩德多寡,而非领地大小。两百年前,高祖偏居蜀地一隅却终能败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而定天下,只因贤人名士相投、将帅兵卒用命、黎民百姓归心。而项羽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且坐拥天下,却众叛亲离终是大败于垓下、自刎在乌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秀望着熊熊燃烧着的木炭,却是勾起了深藏心底的伤心事:“绿林上下曾称大哥是霸王再世。”
  “伯升兄是真英雄,却因锋芒露出口袋而遭更始君臣嫉恨而,终是难逃宵小之辈算计,惜哉、悲哉、痛哉。”邓禹哀哀叹:“公子闻此噩耗悲痛不已,将星陨落,盖世英雄落幕。天下尚且未定,盖世英雄却命丧绿林义军乱箭之下;刘氏尚在遭难,汉室好男儿却在同宗共祖的族弟笑声下死去。”
  便在此时,守卫在帐外禀报:“禀大司马,赵缪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