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只有我知道的秘籍 > 第八章 【狮子心】

  “没想到这地图的比例这么奇怪,”李嘉图揉了揉酸痛的脚跟,坐在沙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挺短的路,足足走了两个小时。”
  傍晚时分的夕阳已经渐渐隐没在天际,幽蓝从远方渺茫的山脊上一直延伸至头顶,透明的天空中已经有了一轮弯月的影子,此时应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刚出威尔顿时,周围还有不少的马车和小队,此时都已经往各自的方向远去了,因为李嘉图是随便在地图上笔直的画了一笔,买了块西边方向的土地,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往这边走。
  “早点开始早点收工,”李嘉图站起来抖了抖屁股上的灰,“回去得让那个多罗给我泡两大盆热水,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李嘉图面前的是一片宽广无垠的沙地,这片沙地依旧是藏在两片戈壁滩后,仿佛合拢的兽牙般将这块地笼罩在里面,日落之际,这片阴影中的沙地几乎很难被人察觉,夜间不仔细的看的话还会以为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用来造树林自然是非常好的选择。
  “Leaf..It..To..Me..60!”李嘉图闭上了眼睛,十分熟练的念出了这段英文。使用的次数越多,那种脑海内被抽空的感觉就愈加的清晰。最初他只是感觉到一阵猛然的眩晕,而此刻他则能清晰的听到脑海内水流一般的涌动声,这些语句就像是他脑中大海内的鱼儿一般从他嘴中游出去,跃进了干涸的沙地之中。
  随着最后一个单词的完成,熟悉的树苗钻破土地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从地表上传来,整个戈壁滩内回荡着这种生命拔芽的美妙响声,一大片阴影渐渐的拉长开来,李嘉图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荒芜之地已然变成了一片林地。
  “果然还是头晕,”李嘉图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过也难怪,毕竟这一次他加大了范围,给这句秘籍附加上了数量,所以稍微有些超过他过去的负荷了。”
  其实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次的树林的完成度要比上次好很多,而他的精神消耗却并没有上次那么多。
  “好了,大功告成。”李嘉图满意的拍了拍面前的树干,使劲抱住它摇了摇,但是这颗近十米高的大树纹丝不动。
  四处看了看后,李嘉图双手负在背后,昂着脑袋哼着小曲儿走出了戈壁滩。他正在脑海内盘算着和巴斯林如何讨价还价,这一次怎么说一亩林地也得卖五个金币,60亩地就是300个金币,这笔钱基本够他衣食无忧的在威尔顿活上十年了。
  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李嘉图的脸上绽放出了甜美的笑容,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天空中的两道影子急速的朝着他冲来。
  “小鬼,快避开!”
  头顶的一声怒吼惊得李嘉图猛的一缩脖子,他几乎来不及回头看,紧接着巨大的风压将他直接吹飞五米开来,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发生在李嘉图方才站立的位置,沙尘暴一般的烟尘卷动的四面八方一片狼藉,无数碎石像是弓箭一般四溅,吓得李嘉图抱着脑袋不敢动弹。
  数秒过后,沙漠深处的夜风卷散了尘烟,露出了相对而立的两个身影。
  背对着李嘉图的那人穿着军服,留着雄狮鬃毛一般的长发,他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长剑,暗色的血从他的衣袖口流淌出来,沾满了整只握剑的手。
  而稍远一些,面向李嘉图的那人则戴着一个猫形的面具,身着兜帽风衣,唯独伸出衣外的一只长满暗色鳞片的手让人毛骨悚然。
  两边似乎是争斗了很久,衣服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划痕,但是背对李嘉图的那人明显状况要糟糕许多,他的膝盖在微微发抖,似乎已经到了力竭的地步。
  “小子,”背对李嘉图的那人转过头来,脸颊上淌满了血迹,“你可是高卢人?”
  在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李嘉图就认出了那张脸,那日他从旅馆内走出来时,门前路过的一队军马中,为首的那个背负旗帜的将领正是眼前的此人。
  “不愧是镇守桔梗山多年的疾风将军,死到临头之际还会怀疑是否有奥兰人偷渡了过来吗?”戴着猫形面具的人冷笑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磁石相撞一般嘈杂不清,看来是用了某种魔法来掩盖自己原本的声音。
  “小子,回答我,你可是我高卢人。”男人用手抚了一把自己的短发,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某种莫名的光芒。
  “我,我是高卢人。”李嘉图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就好,”男人脸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卡普.戴恩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见证人,能是我高卢帝国的公民,也算是信守诺言了。”
  “见证人?”面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竟然捧腹大笑了起来,“卡普啊卡普,你真是被雷蒙德那个家伙洗脑洗成了一根木头,身为疾风军团的主将,抛下众军,死在了这威尔顿外,你以为你的名誉还能保存完好吗?”
  “名誉有个屁的用,”卡普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狗屁的名誉,什么狗屁的疾风将军,都是虚假的东西......只有高卢这六百多万公里的土地是真的,只有我高卢亿万的平民百姓是真的,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过是虚假的东西....你以为帝国军人脑子里装的就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奖章吗,少他妈的看不起人了!”
  他说话时,背后的毛氅如大旗一般抖动,风声之中,仿佛隐隐能听到帝国士兵行军时厚重的脚步声,统帅万军的疾风将军即便是到了生命的垂暮时分,也依然威严如初。
  面具男听到这句话后陷入了沉默。
  “可惜你是为雷蒙德而死,不是为了高卢皇帝而死。”半响过后,他缓缓的抬起了那只长满鳞片的手,暗紫色的火焰从他掌中盘旋而起,“何况你连自己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我不用知道你是谁,”卡普凝视着他,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过他的面具下的脸,“你那手掌上的鳞片,已经让你在五大国没有容身之处,堕落为魔的家伙,一生都不能在七神的阳光下行走。”
  面具男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震,随即手掌上的火焰骤然增大了数倍,看来这句话让他动怒了。
  “来吧!”卡普大喝一声,猛地拽掉了自己的大氅,露出了健硕的胸膛,只见一个雄狮的图徽印在他的左胸之上,金色的纹路顺着狮头向周身蔓延开来。
  “狮子..心吗,”面具男喃喃道,“雷蒙德那个老家伙,把这个给你了啊。”
  话音刚落,柱形的紫火猛地涌向卡普,而他则双手握住剑柄,面对着汹涌而至的火焰,几乎是慢动作一般挥出了一剑。
  挥剑的那一瞬间,李嘉图看到了他眼里的金色光芒,狂风烈焰将他席卷之际,他怒喝一声,其声音之大震得躲远的李嘉图耳膜生疼,他捂上耳朵,妄图阻挡卡普的吼声。
  然而这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导一般,而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经久不绝的震撼着他的内心。
  那是怎样的一剑,既带着古朴凝炼的剑意,却又缱绻温柔的像是山间的谷风,将这个背影如同狮子般的男人身上的光芒全部卷尽,化作金色的旋风,无畏的撞向了铺天盖地的涌向他的紫色火海。
  “狮子般若斩。”火海内有人轻声说道。
  紫火和金光撞击在一起,爆发出吞没整个天地的光亮,其风压以两人为中心,瞬间化作了一个半圆形的真空区,将匍匐在地的李嘉图掀在了半空中。
  ……
  树林之中静悄悄地,唯有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李嘉图默然的站在一棵大树前,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方才的惊恐,却多了几分凝重。
  而他的面前,依靠在大树树干上的,是方才和面具男对战的卡普,此时他的须发尽白,面容像是苍老的数十岁,一把断剑插在他的左胸之上,那颗狮头的两眉间,原本泊泊地外涌动的鲜血此时也已经流干了。
  狮子般若斩原来是两剑,一剑斩向敌人,另一剑,竟是斩向自己。
  “别摆出那么蠢的表情,”卡普低着头,声音里居然透露着些许的笑意,“没见过死人吗,小鬼。”
  李嘉图咬了咬嘴唇,偏开头不敢去看他。尽管他自己也狼狈不堪,头顶因为被砸破了而流下了好几道血迹,一只鞋子也在方才的奔跑中不知蹬到了哪里,这幅模样倒是和他初次来到这个世界里,在屋里的水洼中看到那张脸很是符合。
  “不要害怕,孩子,看着我的眼睛。”卡普抬起了头,眼睛里一片暗色,他的两眼已经看不见了。
  李嘉图听到这句带着些许恳求的话,莫名的感到一丝悲怆,那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终于还是转过了头,看着半坐在地上的卡普。
  “到底是个孩子啊,”分明已是盲人的卡普,仿佛是看到了李嘉图脸上的表情,沾满血迹的嘴角竟然弯起了微微的弧度,“我最后再问一句,小家伙,你当真是高卢人吗,即便不是也没有关系,告诉我实话。”
  “我是高卢人,”李嘉图颤抖着说道,“至少曾经是。”这后半句自然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小家伙,我记得你,当初在旅馆门前路过时,你昂着头和我对视了的是吧,眼神倒是不错...”卡普虚弱的咳了口血,“眼前也只有你一人,不管你愿不愿意,劳请您听完我的话。”他抬起满是血迹的手指,敲了敲自己颈间的吊坠。
  李嘉图看向他的脖子,上面挂着一块拇指大小的,与其说是挂饰,倒不如说是块黑色的石头,这块石头有一些年头了,圆润的石面上藏着些当年的棱角。
  “看到我脖子上的吊坠没有,请把这块吊坠带到王都的雷蒙德大人面前,”卡普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但是几乎再没有鲜血可以供他咳出来的了,此刻他居然还能活着是依赖于那把插在他胸膛内的断剑阻碍了血液的流失,“他看到这块吊坠,就什么都会懂的。”
  “你可以拒绝,”卡普喘息着,每说一段话,他便要停上半天“这不是命令,这只是一个请求。”
  一个征战沙场数十年,统领万军的天下名将,居然能向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十多岁的毛头孩子放下威严,请求他为自己帮一件事。。
  “我怕...我会失败。”李嘉图看着面前行将就木的卡普,莫名的觉得鼻子发酸,心间涌动着淡淡的忧伤,以至于连自身所处的危险都被他短暂的忘却了。
  “分明是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就算死了我也没有必要掉眼泪吧。”理性的声音在内心质疑着,然而他还是弯下身体,取下了卡普颈上的吊坠。
  “尽力而为,如此便好,”卡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慢慢抬手,按在了插入胸膛的剑柄上,“除此之外,静待七神的安排就好。”
  “将军,您还有什么要对那位雷蒙德大人说的吗?”李嘉图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眶里的泪水,坚定的将挂坠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卡普听到这句话,沉默了数秒后,脸上绽放出了孩童般的淡淡笑容,黑夜之中仿佛有阳光沐浴在他血迹般般的脸上。
  “告诉大人,莲花郡的卡普.迪恩,一生无悔。”
  那只生命流逝干净的手在最后一刻,拔出了胸膛中的断剑,让李嘉图吃惊的是,那剑面上竟没有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