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明月竹叶青新浪微博】
  陕北延州三山鼎峙,二水交汇,地理位置极为险要,因此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宋朝抵御西夏起历代皆兵祸甚多,至明改设延安府,一直沿用到清朝。
  可府署之地自宋至清几乎没变,几个朝代的镇守官员均在此办理公事,因此这建筑群落也一直维持着当年的格局。
  院门正中是栋三楹小楼,为官员办公居住之地,小楼的对面是条回廊,西边还有一个小院,院中也有一楼,只是这西边小院从不开启,历任官员一到任便在此门上贴一个封条,历经多年积累,门上的封条已经有一寸多厚了。
  至于为何要封掉此门,却因为年代久远早已无人能说清了。
  到了乾隆年间,延安府新来了一个镇守官员名作熊勇。
  他一到任下面的小吏便对他说了西院的惯例,熊勇虽感奇怪,但想历代官员均是如此,必然就有他的道理,自己也犯不着去打破旧例,于是便按小吏所言照样新加了一个封条贴了上去。
  过了月余,他听说当地有一个大儒姓徐名宏亮,是个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之人,在当地很有名望。
  熊勇刚刚上任身边正缺人才,于是便派人备上厚礼将他请到府上。
  徐宏亮年纪并不大,约有三十五六岁,相貌倒颇为英俊,不仅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且谈吐之间风趣儒雅能言善辩。
  熊勇一见十分钦佩,于是便请徐宏亮做他的幕僚,徐宏亮也并不推辞,当即便应允下来。
  自此以后每天白日他便协助熊勇处理公文,到了晚上两人聚在一起谈古论今,一月下来均有相见恨晚之意。
  此时正当七月酷暑,他们每次对面相谈都是在办公署地,只觉房间狭小,炎热难耐,于是便想找一个清凉之处。
  这天早晨徐宏亮闲来无事正在楼下散步,忽见西边的院子里枝繁叶茂一片郁郁葱葱,他不由心中一动,觉得这地方恐怕是个消暑的佳地,于是便想进去瞧瞧。
  可是走到门口却见铁锁把门,门上还贴着厚厚的封条,只是历经岁月最底下的封条已看不清楚,唯独上面的数张一看就是近朝所贴。
  见此情形他心中大惑不解,转身便到府署中找到熊勇问道:“我看这西院倒是比较宽敞,且树木茂盛必然阴凉,何不在西院树下饮酒为乐?”
  熊勇道:“我一到此地有人就对我说过,此门历朝历代均贴上封条锁闭至今,想来前人不敢入此院必有缘故,与其进去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还不如依循旧例相安无事。”
  徐宏亮平日经常自诩胆略过人,此时一听却不以为然。
  他对熊勇道:“房子就是应该给人居住的,既然有人能将此门关闭,那么以前必然有人将此门打开,所以依我看不如揭掉封条进去看看,如此方能一探究竟。再说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算碰见有什么不洁之物也没什么好怕的。”
  熊勇听他此言本不同意,但见他固执己见,加之自己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当即命人揭下封条开锁进去。
  只是这铁锁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已然锈死,几个仆人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锁砸开。
  待得众人推门进去一看,只见满园的枯枝败叶堆满了阶梯庭院,足足有一尺多厚,地下的鸟毛鼠粪多得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院中小路杂草丛生已然没腰,回廊之上更是蛛网密布落满尘埃,唯独院中小楼的楼门依然被一把大锁锁住,楼上的窗户也是紧紧关闭。
  熊勇见这地方若是不加清扫根本就无法落脚,于是便命几个仆人拿来扫帚铁锨一起铲除枯叶败草,仔细清扫掉各处污垢。
  众人从日上三竿始一直热火朝天的干到斜阳西下,连午饭都来不及吃,总算是将院落回廊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此时天近黄昏月上东墙,两人又饥又累,于是命人搬来桌几放在回廊下,铺上席子相对而坐,将酒菜瓜果都端了上来,一边对饮一边纳凉赏月,可谓别有一番情致。
  饮至二鼓时分,二人均有些许醉意,可仍是喋喋不休谈笑风生。
  徐宏亮借着酒意对熊勇道:“你看这清风徐徐明月当空,如此良辰美景怎能虚度?这院子比起你那府署却不知强过百倍,若不是我的话现在哪还能这么惬意?”
  熊勇听得此言含笑不语,双手举杯便请他与自己同饮。
  一杯酒刚刚下肚,忽听旁边侍立的仆人“咦”了一声,将熊勇吓了一跳。
  他正待大声呵斥,不料抬头一看,几个仆人均满面惊恐之色,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对面楼上,张口结舌一言不发。
  熊勇心中大奇,于是便顺着仆人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见二楼上原先紧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一个身着紫衣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正背对众人站在窗口,一头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在风中不住飘舞。熊勇见状全身一震,急忙揉了揉眼睛,正待细看,忽见女子将双手缓缓举至脖间,猛然用力一旋,便将自己的头从颈上取了下来。
  众人猝不及防,见此恐怖之状不由个个毛发竖立面如土色,连熊勇满身的酒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众人未及惊呼,又见女子转过身来,将头轻轻放在窗台上,然后拿出一把梳子梳起自己的一头乌发来,那脖颈之中却喷出一股血雾,足有三尺之高,随风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一旦沾染上众人的衣衫便觉全身冰冷彻骨,犹如秋霜寒露一般。
  此时几个仆人已是咬牙击齿,双腿发颤,熊勇更是毛骨悚然惊骇万分,心中恐惧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便跳起向门外奔去。
  几个仆人听他喊声也醒了过来,当下也争先恐后的随之一涌而出,众人出门便扑倒在地,躺在地上全身发抖胡言乱语,一个个都狼狈不堪。
  过了半响他们方才回过神来,熊勇忽然发现徐宏亮居然没有跟着他们逃出,心中不由暗暗赞道:“徐先生果真是好胆量啊。”
  于是便在门外大声喊着徐宏亮的名字让他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院内有任何响动,他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担心徐先生会有什么不测,便立即召集了十几个家丁,手持棍棒点上火把进院查看。
  待众人战战兢兢的进了院子,高举着火把四处查看,却发现回廊下桌翻酒洒,瓜果食物扔了一地,唯独徐宏亮却踪影全无。
  眼见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熊勇心中大急,连忙吩咐家丁在院中四处找寻,一定要将徐先生找到。
  随即这十几个家丁便三人一组两人一对前后搜寻起来。
  过得片刻,忽听有人喊道:“快来人啊,徐先生在这里。”
  熊勇闻听心中大喜,与众家丁循声赶了过去,只见徐宏亮倒在楼后的茅厕中,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一人伸出两指一探,感到鼻间尚有微弱呼吸,于是熊勇赶紧命人将许宏亮抬了出去,将他送至卧室之中,随即又找来大夫让人熬好草药给其灌下,许宏亮这才悠然醒转过来,看见自己身在床榻之上,不由脸上一片迷茫之色。
  熊勇问他方才之事,他也说不清楚。
  原来当时他已喝的半醉,加上又是背对小楼,所以什么都没看见,眼见众人狼狈而逃,正想回头看看,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晕厥过去了,待得醒转自己已在房中,什么都不知道。熊勇见状便对他讲述了刚才所发生之事,最后对他叹口气道:“这还是因为先生不相信我的话,以至才会遭到鬼神的戏弄啊。”
  接着下令仍然关闭西院大门,任何人不得再进去。
  经过几日调养。徐宏亮身体即恢复了健康。
  这天中午熊勇又来看望他,徐宏亮对熊勇道:“我听说妖由人兴,如果人能立心正直,那么对鬼物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这几日我思来想去,终得一法,可以制之,你信是不信?”
  熊勇一听大为好奇,忙道:“愿闻其详。”
  徐宏亮徐徐道:“明日一早,趁着阳气旺盛,买来爆竹火药围楼点燃,当能避邪除妖。”
  熊勇一听此法闻所未闻,不由半信半疑。许宏亮眼见他面有疑色,当即又说道:“此法非我独创,古人在《神异经》里就早已说过,“庭前爆竹可辟山臊恶鬼”,你就只管放心好了。”
  熊勇听罢想了一会这才勉强点头同意了,当即吩咐仆人去集市买来数十挂千响鞭炮,只待明日一早就去西院楼下燃放。
  第二天早晨艳阳高照,徐宏亮和熊勇带人早早来到西院门口,命人重新打开大门,将数十挂爆竹围绕小楼堆放一圈,然后将其点燃。
  一时之间只见火光翻腾,硝烟四起,爆竹声是震耳欲聋。
  待得燃放完毕,只见徐宏亮大手一挥,早已在门外等候的十数个家丁仆人便手持枪棒一涌而上。
  此时硝烟尚未散尽,呛的人咳嗽不已,众人也不管不顾,个个奋勇当先。
  只是楼下的门锁已然锈死,急切之间难以打开,熊勇便让几人从院外抬来长梯,架在二楼窗台之上。
  徐宏亮身先士卒,空手即爬了上去,众人也紧随其后,鱼贯登梯。
  待爬到二楼窗前,许宏亮飞起一脚踹开窗户,纵身跳了进去,熊勇等人紧随其后,也都跳了进去。
  待得众人双脚落地,不由大感诧异。
  原来这竟然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正中墙上还挂着一幅古画,房内陈设虽然简陋,但也摆放整洁。
  屋内还有一个梳妆台,一个箱子和一张床,均是古色古香不染半点尘埃。
  徐宏亮大着胆子走近床边一看,发现床顶珠帘依然半垂,床上还铺着一床翠绿色的棉被,被中高高隆起,似有一人正在酣睡。
  徐宏亮见状不敢怠慢,先让众人散开,自己再慢慢走至床边,猛然伸手想将被子掀起,没想到右手刚一碰到被子,瞬间便腾起一股尘烟,原来因为年代久远,这棉被已然化成灰烬了。
  众人见状不由诧异不已,待得灰尘散尽又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原先铺着棉被的地方居然躺着一个身着紫衣的无头女子,看样子正是那晚窗台梳头之人,奇怪的是这女子的身体历经数百年却保持完好,只是头颅却不见了。
  众人又四处查看,更无其他异常,于是熊勇便命人将这女子尸体抬走,自己掏钱买来棺材葬在了山脚下。
  徐宏亮下得楼来却是左思右想,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回去便向熊勇请求查阅延安府的所有史料。
  待征得熊勇同意之后许宏亮便命人将延安府现存所有史料县志都拿出来,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其中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仔细巡查,他终于在宋代的一本官文中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延安府署建立之前,此地原是民居,在一次战乱之中,党项族攻陷了这里,闯到这家大肆掳掠,看到这女子生的美丽便想yin辱于她,女子誓死不从,于是便惨遭杀害。
  乱定之后当地官府见此家房屋甚多,于是便想改建为府署,改建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当时的官员并没有将此女埋葬,而是原封不动的将楼院紧锁,然后再贴上封条,不让外人进入。
  可人死之后本应入土为安,长久不葬必有异象,因此才会发生许多怪异之事。
  而后来的续任者在此当官不过三年五载,所以只求避凶,每任都只是加贴一个封条。
  直到现在才被熊勇和徐宏亮破楼而入,女子的尸体也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徐宏亮读毕记载,对女子大感敬佩,惊叹着说道:“这真是贞烈之女啊。”
  他当即买来香烛,到女子墓前焚香祷告之后才打道而回。
  自此以后延安府署再无怪事发生,西院也被拆掉重起了府邸,贴封条之例到熊勇这任便也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