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风似乎格外的冷，吹到骨头里，惹来一阵胆寒。
等陌黎来到临家所在的万剑城城门，便看见聚齐一团的人群，陌黎拦住风吟的步伐，集中神识看着角落里被扔下的女子，浑身上下破绽的皮肤，完好的脖子上却满是青肿的吻痕，浑身鲜血淋漓，发丝凌乱，却挡不住脸上丑陋的疤痕，胳膊被钉子狠狠钉在地上，如果不是那身还能依稀看清的华贵蓝色法衣，陌黎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临君沫。
陌黎赶忙穿过人群，看着地上的人儿，赶忙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盖在临君沫身上。
那女子睁开眼，看着陌黎，虚弱沙哑的开口“陌黎姐……你醒了？”
陌黎声音有些涩，开口“没事，我带你走。”
“诶诶，小妹妹，这可不是呈什么英雄的时候，她可是自甘堕落做饕鬄奴隶的人，还唤出了四头龙魔，害了多少人，变成现在完全就是活该。”旁边的好事群众虽不知这个突然冒出的小姑娘是谁，却还是开口提醒，声音中满是憎恶和愤慨。
“就是啊”
“是啊，她就是活该。”
“要我说，她变成这样都是轻的，她害死了多少人啊！”
……
陌黎不理会他们，将临君沫胳膊上的钉子小心地拔出，扶起临君沫，瞧着微弱的呼吸，陌黎忙往她的嘴里放了颗丹药。
临君沫似乎才有些力气，尽全力开口“陌黎姐，你不用管我，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
陌黎开口打断“不用管他们，我救你回去。”
陌黎站起身，架起临君沫，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干练的黑衣男子，面纱覆着脸，一双如鹰般犀利的双眸紧盯着陌黎，开口“这位仙子，我家主子规定了，没人可以救下这个叛徒，还望您放下她！”
陌黎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的怒火直直扫过，金丹期六层。
陌黎让风吟扶好临君沫，一个闪身，现于那男子身后，单腿一蹬，直直打在城墙之上。又一次闪身到那男子身体旁，脚紧紧踩下那男子的咽喉，冷着声音“我不管你的主子是南宫黎，慕容枫还是顾云天，我陌黎今天就保定临君沫了，有意见，尽管找我，我倒要看看，那个半死不活的云霖和君沫哪个先死！”
话罢，陌黎直接将男子踢到人群之中，眼中发冷，冷哼一声，从风吟手中接过临君沫，便赶忙出了城门。
陌黎没敢把临君沫接到城市，毕竟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只得在一荒郊设上封印阵，动用灵力帮临君沫治伤。
陌黎试着探入临君沫的身体，看到的，却是破烂不堪的丹田，和浑身上下堵塞的经脉。
再收回灵力，陌黎帮临君沫换好衣服，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看那些无法脱落的疤痕和吻痕，还有脸上丑陋的伤疤，抑制住涩然的声线，陌黎看着临君沫努力绽放微笑的脸，开口“君沫，你……”
临君沫笑笑，手指慢慢摸上脸上的凹凸不平，这是那帮人用魔刀划伤的，无药可治，可她并不伤心，她的心在昨晚就被伤透了，她不怨那三个人对她视而不见，亦不怨，临家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她只怨，那三个人中，有他。
想到这，临君沫脸上的微笑越发大了起来“没有谁，反正是我活该。”
思及，临君沫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开口“陌黎姐，我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大可不用救我了。”
陌黎心下一酸，却还是开口“君沫，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临君沫摇摇头，笑着“不用了，我这样丹田破损，经脉尽断，连修为都没了，怕是大罗神仙都无法可解了。”说此，临君沫笑着握住陌黎的手，那种冰冷却如同四月的阳光，落在临君沫的心里，温暖至极。
曾经勤苦搭建的坚强一瞬间坍塌，临君沫缓缓开口，遏止住语气中的苦涩，“陌黎姐，原来一个人活着，是真的会累啊，你知道吗？就连我小时候那么努力在临家生存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陌黎看着临君沫，一如当初倔强的她，固执的相信这个世界，惨遭抛弃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最为脆弱的假象。
“陌黎姐，你还记得吗？我说我想要去北齐，我想去看看那洁白的雪，来洗刷我的罪孽。你送我去那里，好吗？”临君沫瞧着陌黎不说话，抬头率先开口，目光看着陌黎，从陌黎的瞳孔里，她仿佛看见北齐漫天的白雪和透入心扉的寂静，慢慢的，一点点，渗透进入骨髓，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暴躁，就像母亲久违的怀抱一样，令人安心。
陌黎看着临君沫，想要开口，却只看见那双眼睛里，除却泪水和祈求，再无其他。想要说出的话也硬生生被堵住，良久才点点头“好。”
陌黎救不了临君沫。
所以，北齐对于临君沫而言，的确是最好的归宿。
陌黎叫风吟先回去，架着碧云簪飞向北齐。
直到葱绿的森林被一片白色所取代，陌黎才将临君沫放下，看着四周苍茫的白雪，临君沫却是越发开心，她看着那些白雪落在身上，冰冷却又美丽
“陌黎姐，我走了。”临君沫提着裙摆，拿着陌黎给她的储物袋，一步步后退，大雪染白她的发丝，吹乱陌黎的视线，临君沫笑着，摆着双臂“不要来找我，陌黎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话罢，临君沫微微一笑“还有，照顾好自己……我等着，他们会发现你又多好……”
陌黎就那样看着临君沫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没有追，也没有再看。心下越来越冷，就像是坠入湖中一般浓重的窒息，
为什么？陌黎，你为什么不去挽留临君沫呢？让她就这样留在中原？
明明你可以用秘法让临君沫恢复丹田，帮她帮自己，也帮你报仇，你又为什么不说？
陌黎，你想干什么？
你不想利用临君沫搞垮云霖了对吗？你不想再让临君沫变得更为凄惨了对吗？你放弃了，内疚难过了对吗？
什么时候，你已经变得这么软弱了……
陌黎慢慢蹲下身子，将头缩在膝盖之中，没有哭声，没有叫喊，只是静静的，将红色的眼眶掩藏在臂膀之中。
是她滋生了临君沫的恨意，她，罪无可恕。
临君沫收回手，看着再也看不到的人影，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储物袋，嘴角的微笑越来越苦涩，直至被眼泪代替
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这么疼，疼到连活着都那么艰难。
那一头及腰的青丝，大雪中越来越雪白，直到与雪景融为一体，成为万千银发，消失在苍茫的雪山之中，只有女子的声音回旋：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