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槃凰缘 > 第一三九回:万灵之中谁心狠;绝境之时孰显灵

  话说,闻得马成所言,刘秀甚是疑惑,莫非有一支辎重部队从此经过,且是扎堆在浮桥行进,因而压塌了有些年头的浮桥。
  “是否看清水底有粮车?”刘秀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断然不差,我原本想细细看来着,只因水太冷,忽见尸首又从四面八方追了上来,不得不冒了出来。”马成一边烤火,一边说着,身子暖和多了。
  “想起来了,方才在北岸所见封冻之物定是尸首。”邓禹视线缓缓抬起,遥望对面:“如此多粮车怎会一同落入滹沱水?”
  便在这时,岸上突然紧张起来,众人不明情况遂向后退着。
  只见河面不断浮现出尸首。
  只听到众将士议论纷纷。
  刘秀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去,马成依然坐在火堆旁,遂问道:“君迁,方才在水下所见粮车是否很多,有无粮秣?”
  “皆是空车。”马成回想了一下:“远处不甚看得清,似无粮车,也无兵器,近岸处粮车兵器却甚多。”
  刘秀继续问着:“粮车兵器之间是否夹杂尸首?”
  “尸首凌乱不堪,岸边浅水处却是寥寥无几,粮车上下、兵器堆里皆无尸首,想起来了,尸首多是一个样子,直挺挺躺着。”说罢望着河面越来越多的浮尸:“真是见鬼了。”
  这时只见有浮尸漂到了岸边,将士打捞了一具放在岸上。
  “手脚被捆。”冯异遂让兵卒再拉上几具尸骨,皆是如此,刑犯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一丝不详之兆浮现于心头,恐惧之情流露于脸上。
  冯异曾是王莽新朝颖川郡郡掾,常巡视于各辖县之间,见识了各类死法,见惯了各种死尸。
  冯异蹲在地上细细查看,过了一会起身道:“皆是中毒身亡,然后抛入滹沱水中,不知是巧合还是有高人指点,尸首沉底后滹沱水便封冻了。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破了冻冰,这些个尸骨恐怕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淤泥埋没,直至腐烂而与滹沱水淤泥融为一体。”
  倘若真到了那时,在这个寒冬,封冻水面下的鱼虾饱餐尸骨,又无垂钓者搅扰,开春水面解冻,滹沱水游荡着数不尽的大鱼大虾。
  以此水谋生之打渔人,或是食鱼者,惊喜收获硕大鱼虾之外,是否可知乃是食人之缘故。
  开春后在滹沱水上的摆渡人,或是乘舟者,观赏沿岸异常茂盛花草之外,是否可知乃是尸水所养。
  邓禹甚是觉得诡异:“这么说沉水者并非是断桥、或者失足之故?究竟何人如此颇费周折,毒死人之后还要沉入水底。说句不近人情之话,并无他意,只是说道下当今纷争之世乃是弱肉强食,割据者不计其数,你方唱罢我登场,杀人已是常事,并无官府理会,更无道义说教,如此藏匿尸首于水底却是怪哉,诸位权且当做乱世歪理,听完就过去了,切勿多想。”
  “仲华所言听着似乎冷血无情,不过却是实在话,罢了。”刘秀望着水面,神情凝重,声音低沉:“我等已是穷途之中,且粮草将尽难以在此久留,又无船只绳索等用具。水中亡者断然难以尽数打捞上来,就将岸边骸骨打捞上来掩埋,一者亡者为大,二者冰破乃是因缘而唤我等,三者水中人死得悲惨,虽是陌路,不知底细,也算是为诸位尽得一份绵薄之力。”说罢,拱手施礼。
  诸将士亦朝着水面施礼,随即打捞靠岸浅水中尸骨,约莫两三个时辰,太阳偏西,打捞了近二十具骸骨,且就地挖坑入土。
  “太阳即将落山,阴阳两界,不搅扰诸位安息,见谅不周之处,我等告辞。”众人朝着新坟以及水面再次施礼以示告辞。
  完毕之后,诸将士转身疾步继续南下,不再回头。
  数日行进,来到了下博县地界,遂在县城以西十里停止不前。
  城里情况不明,不知是敌是友,刘秀等人皆已是精疲力尽,若再交锋则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
  诸将士在山沟沟逗留到深夜,依然是难以抉择,如此这般遇城池却不进,再越往南则越距邯郸近,岂不愈发危险。
  休说二十名力竭之人,即便是曾经在王莽精锐铁甲军中杀出数百里血路搬救兵的昆阳十四骑,恐怕此刻也难以突破王郎、刘林所布口袋阵。
  “何人?”监视周围的铫期喊了一声。
  来人不慌不忙从一棵大树后走出。
  “究竟是何人?报上名来!”朱祐手握刀柄上前喝道。
  “敢问是否大司马刘秀将军?”来人露出真容,竟是一位清秀少年,背着包袱,手执短剑,却敢直呼刘秀姓名。
  “大司马名讳也是你……”朱祐急吼吼的还未说完就被刘秀挡了下来。
  刘秀上下打量来人,遂道:“我便是刘秀,小哥又是何人?”
  “我乃是河内郡八卦山平当老翁的童子。”清秀少年人虽不大,却也不卑不亢,倒是难得。
  “平当老翁?”邓禹连忙问道:“莫非是汉室老丞相平当?”在槃凰宫时曾有耳闻。
  “正是,不过早就不是丞相了,如今只是与山林为伴的老翁。”清秀少年莞尔一笑。
  “原来是一女子。”邓禹稍加端详。
  清秀少年顽劣一笑:“这位将军好厉害,怎就看出来了。”
  邓禹语气缓和:“女扮男装岂是人人可以装扮来着。”
  “我是初次下山,老翁说世道不太平,教我以男儿身出行,还别说,真是有趣,路上还碰到女儿家家含情脉脉看我。”说到此大笑不已。
  “说了半天,老翁教你出来有何事?不会是找我?”刘秀觉得眼前少女甚是讨人喜欢。
  少女丝毫不娇作,快人快语:“对的,不然我大冷天的跑出来做啥?”
  少女很像小妹刘伯姬,刘秀亲切一笑:“你又是怎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这你别管,自有高人指点。”少女很是任性:“老翁教我带你去信都郡。”
  刘秀逗乐子:“你不让我管,我又为何要跟着你走?”
  少女思索了一下,认真说道:“老翁只让我告诉你,来歙、陈俊、贾览、鄧奉四将率领御龙营在信都郡驻扎等待大司马。”
  刘秀一头雾水:“此四将何方神圣?御龙营又是何部队?”
  贾复大喜:“来歙、陈俊与我一同是汉中王麾下将军,御龙营乃是汉中军五千精锐战骑,而贾览、鄧奉……”
  “还是我来说。”邓禹难得插话:“贾、鄧二将分别是槃凰宫亲兵、飞骑二翼翼使副将,公子曾遣二将归汉中王调遣。”
  “这么说,孝孙尚在?”刘秀只觉似在梦中。
  “汉中王常常布棋看五步,或许是提前布局而已。”贾复语气沉重,自从得知汉中王沉船消息,悲戚不已,随后跟随刘秀安抚河北陷入危局,再无闲暇思虑他事,而今得道喜讯,可谓是柳暗花明,却又闻得汉中王提前布局,怎能不让人落泪。
  “你一个小女子,兵荒马乱,独自从河内郡老远至此,任凭几句话语就让我等随你去,不知有何信物?”岑彭走了过来,生怕有诈。
  少女得意一笑:“并无信物,不过除此之外,各位将军还有何路可走?”
  刘秀爽朗一笑:“算是被你问着了,我信你,我小妹也是如此秉性。”
  邓禹亦笑道:“我也相信你所言。”
  “还有我,赶早不赶晚,这就去信都郡。”贾复说罢,望向刘秀。
  诸将士见状,疑云散去,喜不自胜,终于是见到曙光。
  如此这般,用过干粮,稍加歇息,便策马而去。
  终是有了方向,信都郡。